《天下无赖》第260章


高辉煌抬眼看了看天色,说道:“如果两位不反对,今晚就和高某在天灯寨住下。”
“怕不方便吧,会不会麻烦高大哥?”裴镌可不愿意睡到半夜里,突然有一大帮云族中壮汉手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破门而入,把自己做成烤全羊。
高辉煌猜知裴镌的顾虑,微微一笑道:“不会有问题,我和扎布土司是老朋友了。”
裴镌望向尧灵仙。尧灵仙道:“既然如此小妹和段大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走进天灯寨,果然再没有遭受到云中族人的骚扰。但黑暗里投射来的一双双充满怨毒的凶狠目光,却依旧令裴镌感觉浑身在起鸡皮疙瘩。
高辉煌住在天灯寨东北角上,那里有几座相对独立的吊脚楼。二十多个马帮汉子在楼下的空地上点起篝火,三五成群围坐四周高呼酣饮。
高辉煌显然是这夥儿人的头儿,众人见他回来纷纷起身问候。一个面孔白净的年轻人瞟了裴镌和尧灵仙一眼,笑问道:“大哥,你去哪儿了?”
高辉煌亲昵地在年轻人胸口轻轻捣了一拳道:“来,我给大夥儿介绍两位新朋友。”
裴镌朝众人拱拱手,自我介绍道:“小弟姓段,草字名贵,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儿,也是我的表妹水仙。她不幸得了一种罕见的绝症,为了治病这些年来我们访遍天下名医,搜尽灵丹妙药却始终不见成效。不得已,我们才想来南荒碰碰运气。”
啥时候过的门,我怎麽不知道?尧灵仙狠狠白了裴镌一眼。来时的路上,早就商量好了,一旦有人问起两人的关系就说是表兄表妹。谁曾想这家夥倒会顺杆往上爬,立马就亲上加亲成了小夫妻。
当下众人重新落座,高辉煌将他的几个得力手下向裴镌和尧灵仙一一作了引见。
白净面孔的年轻人叫小方,挨著他坐的是一个姓杜的矮胖子,再往右是对姓陆的亲兄弟,哥哥陆老三个头高些话多些,弟弟陆老四个头儿矮点儿话也很少。
真正引起裴镌主意的是坐在高辉煌和小方之间的一个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他的话比陆老四还少,整场晚宴上几乎就没见这少年开过口,一直低头望著篝火出神,也没吃什麽东西。
听高辉煌介绍,这少年姓聂,是他的一个远方外甥,第一次跟著马帮出远门。
陆老三接过话茬,叹了口气道:“挺好的一个娃儿,可惜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小聂似乎并未注意到大夥儿在谈论自己,他从袖口里取出一支黑色的九孔竹笛,用袖衣慢慢擦拭干净,放在唇边吹奏了起来。
夜忽然寂静下来,哀婉凄凉笛音在风中幽幽徘徊。无论男或女,无论是额头布满沧桑的老人抑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尽管都听不懂他吹奏的是什麽曲子,却依旧深沈沈醉在这如泣如诉的笛音中。仿佛这笛音化作了一股汩汩流淌的清泉,荡漾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唤醒曾经尘封的记忆。
渐渐地笛音愈发低沈悲凉,直至完全融化在今夜的月色中,归於静寂。
围坐在吊脚楼前的二十多个马帮汉子鸦雀无声。他们过惯了风餐露宿刀口舔血的漂泊日子,却也被这笛音拨动起心底里最柔软的那一缕情怀。
杜胖子猛地丢开空酒碗,摇摇晃晃站起身对著升过林梢的月牙儿,用他嘶哑的喉咙发声唱道:“我的亲亲那个好妹子儿,哥哥天天想你那个十八遍。想你想得我那个断了肠,不见妹子儿泪汪汪……”
高辉煌仰首饮尽海碗里剩余的烈酒,说道:“今晚就到这里,大夥儿早点休息。”
小方领著裴镌和尧灵仙往左首的吊脚楼走去。吱吱呀呀踩著竹梯进了屋子,裴镌还能听到杜胖子在楼底下旁若无人地唱著他家乡的俚歌:“等我回来抱你入洞房,同睡一张床那个一张床……”
裴镌望向尧灵仙,眼神极为暧昧:“妹子,好像这屋里只有一张床。”
尧灵仙没吭声,把两张长板凳拼到了一起,说道:“这样就有两张了。”
裴镌抗议道:“这也能叫床麽,还不如拿根绳子帮老子捆在房梁上睡得了。”
尧灵仙没搭理他,转身收拾床铺。裴镌无可奈何地坐在板凳上,不死心道:“听说南荒昼夜温差极大,你身子又弱,要不咱们还是抱团取暖吧?”
尧灵仙抱了床干净的被褥塞进裴镌怀里道:“今晚你就抱著它取暖吧。”
“夫纲不振啊!”裴镌痛心疾首一声哀叹,问道:“你猜姓高的为什麽要帮我们?”
“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尧灵仙低声道:“十多年前璇玑门曾经有一位名动四方的青年高手,和过世何尝醉何大叔同样出自金兀真人的门下。後来不知什麽缘故,他突然销声匿迹。璇玑门从此绝口不提此人,成为门中一大禁忌。”
“你说的这人是不是高耀?”裴镌一拍板凳道:“这家夥放著好端端的名门弟子不做,怎麽干起马帮头子的活儿来了?”
“喀嚓!”原本就快散架的板凳经不起裴镌的这一拍,应声断成两截。
裴镌屁股悬空岿然不动,瞅著光荣阵亡的长板凳道:“这下让我今晚睡哪儿呢?”
半夜里裴镌猛然警醒过来,他听到屋子里有一种极为细微的古怪“嗡嗡”声。
从某种角度说,他的中枢神经就像是一台安装了智能防火墙的CPU,可以自动过滤掉任何不想听到动静,譬如:叫起床的喊救命的,打响雷的刮大风的。
但对於另一类声响,哪怕音量低到必须用大功率扩音器才能听见,也绝对足够将这家夥从睡梦里惊醒。
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保持原有睡姿不动,慢慢转动眼珠往窗口打量。从窗户缝里飞进来一团有几十个绿色光点聚拢成的物事,像个婴儿拳头缓缓飘浮过来。
“相思蛊?”裴镌一惊,暗骂云中族人真小气。不就借了间屋子睡一宿忘了给房钱麽,至於要下蛊?笨啊,他们也不想想一只相思蛊在黑市上得卖多少两银子,都足够抵上五百年的房钱了。由此可见,下手的一定不是高辉煌。
他翻身从床上滚落下来,经过丈许的自由坠落运动後,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尧灵仙的身旁。尧灵仙倏然睁眼,见裴镌这家夥从房梁上神兵天降,和自己脸对脸脚碰脚地睡在了一起,不由泛起一缕怒色。
裴镌伸手捂住她的檀口,一边趁机揩油一边传音入密道:“首先声明:我是一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这点你是深知。如果不是突然发生意外情况,我将保证在房梁上独自渡过这漫长黑夜。然而此刻我却不得不舍弃那张温暖舒适又高高在上的大床,义无反顾地来到你的身边,这是为什麽呢?这是因为……”
“有人下蛊,大家快醒醒!”隔壁屋子里蓦然响起小方的叫喊。
裴镌怏怏松开尧灵仙,那群相思蛊正飞到了窗前。裴镌的左手一张,将几十只相思蛊摄进了掌心,顿时感到手上一阵微麻,肌肤已被咬破。
也懒得运功碾死相思蛊,张开五指送到尧灵仙面前道:“刚才是人证这是物证。”
几十只相思蛊本想钻入裴镌体内安家落户,可没等喜迁新居就被迦楼罗宝血毒毙,先是身上的绿光飞速黯灭,继而化作一颗颗宛若米粒状青铜色血痂。
裴镌轻轻鼓气一吹,几十只相思蛊的残骸飘散在空气里,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
外面的惨叫与哀嚎声此起彼伏,不忍卒闻。就听陆老三大吼道:“多点火把!”
“没用的,这些毒蛊不怕火烧!”高辉煌的声音还算镇定:“用草黄粉驱散它们!”
很快从屋外飘来一股浓烈难闻的辛辣气味,裴镌连打两个喷嚏道:“奇怪,高辉煌不是说跟这里扎布土司颇有交情麽,怎麽云中族人连著他们一锅端了?”
尧灵仙道:“也许这些相思蛊就是冲著高先生的马帮来的,被我们凑巧赶上了。”
“应该是不凑巧才对。”裴镌纠正道:“相思蛊可不是一般人养得起的,一口气放出上百只相思蛊那绝对是大手笔,恐怕扎布土司也没这份底气。”
尧灵仙摇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是谁要置高先生和他的马帮於死地。不过既然咱们遇见了,就不该袖手旁观……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裴镌不停使劲地揉搓双眼,喃喃道:“怎麽全是金灿灿的星星?一定是酒喝多了!”
尧灵仙的一双纤手轻轻按在裴镌的头顶。裴镌心虚,眼睛一闭憋足中气准备惨叫。
谁知尧灵仙的双手却在他头上轻柔地按摩起来,轻声说道:“我明白你是不愿节外生枝耽误了我的救治,更担心下蛊的人和神庙有关。但高耀和何大叔是同门师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裴镌,人活著不能只顾自己。”
“所以就要点燃自己,照亮别人?那是蜡烛!”裴镌不以为然,“何况你能担保姓高的对咱们安得就是好心?”
“砰!”门被撞开,杜胖子闯进来冲著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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