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影》第48章


(四十六)君来路 (四十六)君来路 江南载酒平生事。游宦如萍寄。蓬山归路傍银台。还是扬州一梦、却惊回。年年后土春来早。不负金尊倒。明年珠履赏春时。应寄琼花一朵、慰相思。
夜很静,雪花簌簌跌落在地上的声音几乎清晰可辨。黑色的鸟群已经停止了撕咬,集体栖息在梅花树上满意的休息着,而地上触目惊心的呈现在眼前的居然只有一具失去了血肉的森然白骨,连生前的模样都已经无从辨认。那个身体,就是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却也有温柔仔细一面的战神血脉吗?轮回是如此的可笑,三百年后的今天,缘家的男子依然是为了纳兰家的女子而死,带着一意孤行的任性和决绝,不死不休地守护。若慈别过头去;似乎也不忍看清它隐没在雪夜里的颜色。
风声呼啸过耳际,仿佛呜咽的哭泣声,在若慈的耳边绵延不绝的纠缠。她捂紧了双耳,慢慢的蹲在地上不断的颤抖,终于哭出了声音,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的痛苦都宣泄掉一样,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她何尝不怕这样血腥的场面,可是自己的手上终究是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回去的路怕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然而那群魔物仿佛突然之间又蠢蠢欲动了起来,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同一个方向,似乎是在请求主人允许一般嘶哑的叫喊着,若慈便也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在梅林的尽头,她又看到了一袭白衣,那是她曾经无比依赖的宣仪姐姐。她的脸上有隐约的泪水,右手的拇指和无名指扣在一起,正默默的念着超度亡灵的渡世咒,悲伤的表情几乎不能自己。
突然间,一只黑鸟仿佛终于忍受不了食物的诱惑般,尖叫着向着宣仪的方向冲了过去。若慈想要阻止,却已经赶不上那样惊人的速度。然而宣仪却伸出手去,在那黑色的身体接触到她几近透明的修长手指时,却顿时化作了零零落落的几根黑色羽毛。
“这些都是月照梨花屿的亡灵,都是你的亲人吗?”宣仪看着若慈,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几近绝望的表情,“你以为禁锢了他们的灵魂,阻止了他们去往彼岸转生的道路,他们就会幸福吗?”
“难道我错了吗?”若慈看到宣仪安然无恙,一股不安反而减轻了大半,“我是要他们亲手为自己报仇,他们所吃掉的所有人都是有罪的……”
“谁没有?”宣仪突然的反问,那样激烈的表情若慈从来没有见到过,顿时呆在了那里,就好像小的时候自己做错了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样子,“在这个世上,还有谁是无辜的……”
半晌的沉默,两个人之间的僵持。亲眼所见了同伴的下场之后,所有水鸦也都不敢再贸然行动,但却旧仍然贪婪的盯着自己的猎物。宣仪轻轻走了过去,眼泪滑落在那嶙峋白骨之上,仿佛感染到了死去的亡灵一般,无极的尸首上空顿时闪过一片萤火,而后一切消失无形,仿佛从来没有一个缘家的年轻人曾经来过,但他却已经再也不会出现。
“但愿你的来世会托生在一个好地方,再也没有战火和硝烟,阴谋和背叛,能够简单的生活,平淡的终老……”
宣仪低下头去,泪水决堤。
“你跟我来……”良久之后,宣仪突然抬起头来,带着若慈冲入云端。而身后的大片黑云也不肯善罢甘休,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人一起踏上天际。
“你看,若慈……”宣仪轻轻指向下面美景如画的玉水明沙,若慈不解何意,却不知为什么,竟不敢稍有忤逆。
天空依旧很黑,看不出是什么时辰。蜿蜒的绿水环绕着这片土地,大片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下面深深院落,重重飞檐。然后有人将门咿呀地打开,点燃了门廊上悬挂的灯笼,黑暗中渐渐有了零星的点点微红。不久之后,整个玉水明沙都慢慢的有了明亮的温暖光芒,空气中也渐渐有了粥菜的香气。那个过程,竟叫人有种很久不曾感觉到的温暖。
“我的亲人,死于十年前玉水明沙的一次偷袭……”宣仪缓缓地说道,那是十年前真实发生过,而自己却从未提及的往事,此刻提及,脸上的表情依旧有止不住的悲伤,“我不知道我的仇人,他究竟在哪一个院落,哪一重檐下……也许随便一个与我擦身而过的人的手上,都曾经沾染过我亲人的鲜血。但是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曾经遭受过失去至亲的痛苦?那么他们的苦,又有谁来替他们受?我只是相信,如果我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宁而杀了他们,会有更多的人承受着我当时那样悲痛的心情……”
“你的心,是不是一直很痛?”宣仪的手轻轻放在若慈的胸口,轻声地问道。而若慈的泪水瞬间决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宣仪苦笑着将若慈的手一样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这十年来,我的心也一直很痛……”
“宣仪姐姐……”仿佛突然摘下了长久以来为了保护自己而戴上的面具,若慈将头深深的埋进宣仪的怀里,眼泪打湿了衣襟,终于肆无忌惮的放声痛哭起来。而身后铺天盖地的黑鸟突然“嘭”的一声一齐消失,漫天纷纷扬扬的黑色羽毛飘荡在玉水明沙的上空,仿佛长久以来被乌云笼罩着的心情也终于挣脱了几近叫人扭曲的束缚。当年月照梨花屿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终于回来了……
……
圣水湖心,一盏微光正向着后院迤逦而来。而微光的尽头,正是一身碎花衣裙的婢女雪丞。透过天井可以清晰的看到,在东方的天际之上,红白蓝三颗夺目的星辰正在缓慢的移动,正逐渐的形成一个汇聚的点。雪丞微微叹了口气,提了食盒便匆匆向着禁卫森严的后院而去了。
身为多年来侍候羽仙的贴身婢女,其实雪丞在南乡子的地位早已经举足轻重。所有人都知道,其实所谓婢女,不过是羽仙百年之后的继承人罢了。多年来雪丞跟随羽仙研习占星扶乩之术,早就算得上是整个神域之中数一数二的占卜师,只不过她天性淡薄,不愿为些华而不实的虚名所累而已。
然而即使参透整片星空,一个预言师也永远不可能参透自己的宿命。她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在哪里爱上一个人。就好像羽仙,她从来不曾预料,一段刻骨的爱情竟是那样无情的摧毁了自己的一生。雪丞也是一样,就在这个晚上,她答应了被困已经数月的寒靖一起逃走,已经再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寒辉,告诉他那个三百年来冤魂般缠绕着这片圣土的惊天的阴谋……
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鼍鼓。谁伴我,醉中舞。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谩暗涩铜华尘土。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苕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四十七)风蝶令 (四十七)风蝶令 飞观横空,众山绕甸,江面相照。曲槛披风,虚檐挂月,据尽登临要。有时巾履,访公良夜,坐我半天林杪。揽浮丘、飘飘衣袂,相与似游蓬岛。主人胜度,文章英妙,合住北扉西沼。何事十年,风洒露沐,不厌江山好。曲屏端有,吹箫人在,同倚暮云清晓。乘除了、人间宠辱,付之一笑。
片刻的凌乱车痕杂乱马蹄自眼前辗转纷纭,却被积雪瞬间掩盖了行程,大军所过之处,一如未曾被践踏过的初雪。月色夹杂着雪光,映照着承灏疏离的眉目与雪白的衣衫。那么清冷的神色,仿佛从不自知自己的每个举手投足已经足以映亮整个阴霾的萧索寒冬。
降雪已有月余不断,恰似十年前晴雪山的那一场有始无终的盛宴。承灏眉心轻锁,似乎又被十年来经久不息的梦魇扰乱了心绪,眼神清亮却总有阴云不时打扰。自离城出发的十万大军已经兵分三路,横卷整个玉水明沙。承灏无法不苦笑,玉水明沙分内外两城,三面环水,背面靠山,那是当初自己亲历亲为的杰作,真正易守难攻的形势。原以为这样天衣无缝的安排可以永远的守护自己的家园,却不曾想到今天竟要亲手终结二十年来曾经无比眷恋的故土,眼前流光般变幻的敌人都是曾经和自己驰骋疆场的熟悉面容,如何能够狠心去厮杀,即便他们的目光已经不再亲切,但承灏却读得懂,那是誓死扞卫故土的热忱与坚定,也是身为军人近乎固执的信仰与荣耀。
后方来报,承灏惊闻无极和紫心已经死在玉水明沙内城,甚至尸骨无存之时,眼中顿时升起一片几乎灼痛双眼的光芒,最后的隐忍终于消失殆尽,他的的生命仿佛瞬间就蜕变成了一场全无退路的怒放。三军将士士气高昂,玉水明沙散部大军全线溃败,不过数月,三路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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