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药铺》第49章

直到青年又端上来几盆刚刚烤好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野味，我暂时停止了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化蝶（四）
凤缺说，这个寨子里住的，都是一些被人类抛弃以后无处可去之人，或是那些平日里愿意同普通人类打交道的妖类。于是他们之间便相互同化，有一些人类的习俗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偶尔过来看看，倒是觉得挺有趣。今日正巧赶上，莫要错过。
果不其然，才吃完烧烤摸着肚子打了几个饱嗝没多久，楼外便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从窗口探出头去，望见前方广场上热闹非凡，围满了人。
“走，看看去吧。”凤缺起身，顺便又把我一道拉了出去。
我觉得今日安排参观的内容确实有些丰富，而且总被他拉来拖去，人开始有些反应不灵便了。
踱步到了广场，才发现此处早已围得水泄不通，莫非全寨子的人都来了？气息十分混杂。凤缺见状，领我去了地势较高的一处，拣了两张小竹凳，挨个儿坐了下来。虽然远些，但身处高处，倒也看得一清二楚。
听方才的青年提到，今日寨中有绣球选亲的活动，说白了就是姑娘们若是同哪家小伙看对眼了，便会将手中的绣球抛出，若是小伙接住了，那便成了一段好姻缘。
我想，这边的人妖通婚还真是厉害。于是又问道，若是那小伙没接住该怎么办？或是被别人抢到了该如何？
青年神色一僵，连忙辩解，我们这里的小伙个个神勇无比，不会存在姑娘你说的这种情况的。
我只得“哦”了一声，一旁的凤缺轻轻“呵呵”了一下。
鼓声渐止，人群中开始安静下来，数名面容姣好的女子手持长长的木棍一字排开站上了台，木棍的顶端，各自挂了一只鲜红布条绑成的花球。姑娘们刚站定不久，为首的那名容貌艳丽的女子便引吭高歌起来——
六月里来薄荷香
十八姑娘要出阁
花开不落只等摘
哪位有情有意郎
将那真心捧上来
女子才唱完，下一位姑娘又接着唱了起来，个个嗓音出众，唱得情意绵绵。我看得十分有趣，一旁的凤缺也是半眯了眼，饶有兴致地点着头。
待姑娘们唱完，下方的小伙们早已按耐不住，此起彼伏地对起歌来。一时间，悠扬动人的歌曲飘满了整座山寨。
我见那台上的姑娘，没有一位是面带羞涩的，个个眼神大胆地朝台下的青年一一扫去，看着哪个对眼的，还要朝他妩媚一笑，于是人群中不免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终于，姑娘们要打算抛出木棍上的绣球了。台下又是一阵激动。我看得带劲，于是也跟着立了起来，不经意间，鼻下闻见一缕熟悉的味道——
是花朵的芳香！
确切来说，这种清淡的花香，只要闻过一回便不容易忘记。
那是七殿下朱珩身上惯有的香味，难道……？
我奋力地用目光搜索着人群。
但，凤缺的速度似乎比我更快，一个闪身人已不见。
我有些忐忑，继续左右往全场扫视——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片刻，身旁又刮过一阵风——凤缺人已坐回了凳子，面前还跪了一名蓝衣女子。
我定睛一看，居然正是被七殿下捉走的青萝！
想来被变作一根簪子日日戴在人家头顶上，想不沾上些芳香气息也难。不过在七殿下手中还能自行逃回来，的确令人佩服。
而跪着的青萝，居然还一脸镇定，紧闭双唇，低着头一声不吭。
凤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青萝，冷冷开口：
“回来多久了？”
“两日。”没料到这青萝回答得倒也干脆。
“你这一身的味道，怎么回事？”他皱眉。
“……”青萝咬唇不语，抬头飞速看了我一眼，又立即移开了视线。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怨恨。
我想于她而言，被人变作簪子插在头顶应当算是件挺耻辱的事情。
凤缺碧眸中的光芒逐渐变深，盯着青萝的脸，神情莫测。
“那好，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出来的？”
青萝仍是低头不语。
凤缺一声冷笑，再道：
“他能放过你，你应当觉得谢天谢地！此事待我回去后再说。”
此言一出，引得青萝惊讶地抬头。
连我也是一惊。
凤缺也不再多说，手一伸，面前的青萝迅速化作一道蓝光被收入衣袖之中。
我默默在旁同情了一会儿，但见他神色自如地转过头来，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模样，朝着我说道：
“你不看他们到底能不能接到那些绣球啦？”
“……”我突然觉得自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好扭头去看台上的姑娘。
已有两三个小伙顺利接到了从木棍上甩下来的绣球，果然是身手矫健，行动敏捷。
而相互看中的青年男女，之后又在台上欢快地跳起舞来，于是我忍不住拍手喝起彩来。
而一个下午的时光，便在这一出出仿佛民俗表演般的剧目中，静静地过去了。期间，凤缺没有再提起青萝的半个字。
夜幕初起，红发带的青年又体贴地在一片空地上摆好了一桌饭菜，另有两名系黑色发带的男子搬来了两坛酒。
“你这是……？”我疑惑地瞪着那两只酒坛子。
“今日高兴，你便陪我喝两杯。”他神采奕奕，笑容中有一丝孩童般的期待，并顺手给自己同我都倒上了一杯。
我没再说什么，低头小口抿了一下杯中的酒，哇，好辣！
那厢的凤缺哈哈地笑了出来，将自己杯中的一饮而尽，又拿过我手里的杯子，顺道也喝了个干净。
“你……”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侧响起巨大的爆破之音，原本黑暗的夜空顿时像点了花灯般绚烂起来——
烟花。
五色流光，烟波曼舞。整片夜空如同一幅盛开出朵朵色泽艳丽的奇异硕大花卉的画卷。
我忆起去年的上元节，同碧瑎和小白出门逛庙会时游人如织五彩夜空的情景。当时的快乐，历历在目。而如今……
我有些黯然。
我原以为，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一名凡间的小女子，与一位开着古怪药铺的郎中成亲生子，平淡地过完这一世，足矣。但事与愿违，真相的背后，还有多少是我不知晓的？
我木然看着那些不断绽放的烟花，口中喃喃道：
“你说这做神仙和做人哪个更好些呢？我怎么觉得如凡人一般，世世轮回，这一世便忘了上一世的事情，也不用再为了前世的爱恨情仇继续纠葛，多好。”
似乎身边之人提着的筷子顿了一顿，随即传来一句没心没肺的回答——
“我觉得还是当魔比较好。”
我当作没有听到，继续自言自语。
“有的妖或是人，为了追求永生，不惜采取任何手段，甚至破坏别人的命运。那么它得到的所谓永生，有何意义呢？它快乐过吗？它有没有让别人快乐过呢？它存在的价值又在何处呢？”
身旁没有再传来回答。
“我觉着吧，只做一世凡人，高兴时笑一场，难过时哭一场，正是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才想做什么时便放手去做，一生有起有落，有喜有悲，临终了双眼一闭，这一生便算是走完了，倒也不算是白过。”
好半晌，才传来对方一句幽幽的问话：
“你心中，果真还是放不下他么？”
我心底隐隐一痛，回道：
“放与不放，没甚区别。反正短短一生，带些遗憾走，也无所谓。”
啪！我听见筷子被拍到桌板上的声音。于是转头看他，一双碧绿的眼眸中映了漫天的流光溢彩，也掩了他眼底深处的情绪。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于是抓过一旁的酒坛子，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口饮下。
还是好辣！
咳！咳！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凤缺一脸无奈地拍着我的背，吩咐在旁守候着的红发带青年去取一些蜜糖水来。
喝了些清甜的水，感觉好了些，面上却有些微微发热，心跳也开始加快。不过才一小杯酒，劲儿有这么大？
我故作镇定地想要夹些菜来掩饰方才的失态，不料定睛一看，这满桌子的菜，除了一盘绿油油的蔬菜看起来还算正常以外，其余的不是油炸的虫子，便是拔丝的蛹和虫卵汤……
瞬间食欲全无。
我皱着眉，看了一眼凤缺，发现他同样没有再动筷，而是不停地喝着坛中的酒，如同喝水一般，空了便有人替他斟满。不知不觉，两坛酒，只剩下小半坛。
我伸出一只手支着有些发晕的头，默默无语。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我的眼神迷离，凤缺的脸也开始朦胧起来。远处的烟花仿佛幻化成一朵朵色彩缤纷的水中之莲，分外妖娆。
“瑶华，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忽然，凤缺开口了，话里似乎也带了几分醉意。
“好。”我看不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