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七宗罪》第116章


眼前人的面色和唐孟生因病而生的白不同,那是长期不见阳光的透明。算起来,这位曾经让天下人惊惧尊崇的白衣侯朱煌,已经在这间小小的地牢被囚数年了。
不过数年工夫,天下发生了多少大事呢?
偌大的江湖似乎把几百年的风云动荡全部积攒在这短短的几年内释放了出来——江湖七大势力的均衡早已被打破,武林曾经的最大威胁白莲教烟消云散,而它的敌人、多年风光无限的不败神话白衣侯也落败遭擒,名不见经传的天杀盟猛然崛起,威压江湖,唐门退守蜀中,而自己的母族玉家竟然和世仇左家握手言和……
上述的任何一件大事,若在四年前有人预言,那人一定会被讥为痴人说梦,但如今,一桩桩一件件却都真实地发生在她的眼前。
算起来,眼前这位困居地牢的囚徒还算是她的冰人。当年玉彤儿和唐孟生的婚约,便是白衣侯为了令玉唐两家联盟,这才一手促成的。
对面的白衣侯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随手扔掉手中狼毫,丝毫不在意飞溅的墨汁污了自己那一身点尘不染的白衣,笑道:“唐夫人,许久不见,请坐。”
玉彤儿微微摇头:“不必了。侯爷想必已猜出妾身的来意,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好了。”
朱煌失笑道:“于我,时间向来多得很。坐。”
那小婢蝉儿嘻嘻一笑,变戏法般从看似空荡的角落里搬出一张椅子,放在玉彤儿身后。
玉彤儿叹了口气,心知果然不可能如此顺利,只好坐了下来。
朱煌也在桌后缓缓坐定,就听玉彤儿正色道:“妾身谨代表蜀中唐氏一族,请侯爷履行离火盟约,将三十三交于蜀中唐门。”
朱煌微笑,却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们准备动手对付暗宗了?”
玉彤儿心下震动,却是面色不变:“这是我唐门的家事。侯爷只需要依约便可。”
朱煌微笑道:“当年唐门不进反退,据守蜀中,从此这世间就再也没什么离火盟约了。”
玉彤儿开口欲言,朱煌挥手止住,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三十三本就是唐门的,即使没有盟约,我还是可以交给你们的。”
玉彤儿顿时松了口气。
当年唐玉两家联姻时,唐门和白衣侯便结成盟约,其中便包含离火之盟。只是在当年的白衣侯事件中,唐门于关键时刻抽身而出,形同背叛。自己这一趟借着探望大哥玉肃之名密会白衣侯,让他履行那根本已经不存在的盟约,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她知道眼前人既然话已出口就万万不会反悔,看来此番扭转局面,已有希望!
朱煌微笑道:“我记得当年离火盟约初成之际,你是大力反对的,还曾和唐孟生大吵过一架。却不料多年之后,竟然是你来找我。”
玉彤儿一时有些迷惘,一些过往的事情慢慢自记忆深处溢出。过了良久,她方叹了口气道:“不错,那时我的确反对这个盟约。唐门的规矩一向是二宗十长老共同主政,孟生瞒住其他人,依托侯爷的力量培植三十三,有违唐门门规,所以我自然反对。”
朱煌接过蝉儿递的香茶,轻品一口道:“你不必说得如此客气。当时你还觉得他是在引狼入室,会让我的势力趁机渗入唐家吧?”
玉彤儿恍若未闻,自顾自道:“那时,我只觉得世界是黑白两色,对便是对,不对便是不对。孟生既为唐门长老,竟然心有异志,便是错的。而既然他错了,我身为他的妻子,便一定要拦阻。”
那侍婢蝉儿插口道:“那现在呢?”
玉彤儿沉吟道:“现在我才发现,世界无比复杂。没有一定的对,也没有一定的错,更何况,即使错了又如何,只要不违天理,只要自己喜欢,坚持走下去就是了!”
蝉儿笑了:“所以,你现在觉得就算明宗启用三十三去对付同族也没关系?”
玉彤儿的目中露出一丝狠厉:“那要看是对付谁了。”说着却是一阵恍惚,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
朱煌饶有兴致地看着玉彤儿。
玉彤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这件事我已藏在心里太久,不妨跟你说说。我相信,名震天下的白衣侯朱煌,不会去做一个传播是非的小人吧?”
往事 大雪山
苍茫满目,玉龙横舞。在雪的世界里,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不过如白纸上的一点墨迹,实在无法不生出对天地的敬畏之心。
玉彤儿仰头,呼出一口浓雾般的白气,运气内力强行压住越跳越快的心,大声问道:“到了没?”
唐孟生其实就在她的身边,不过在这样酷冷的环境里,似乎耳朵也变得不灵了。片刻,他刻意提高的声音传来:“就到了。”
玉彤儿举目四望,只觉得眼前景象与一个时辰前毫无二致,实在不知道唐孟生究竟是怎么分辨所处方位的。
在玉龙大雪山攀爬了整整八个时辰之后,开始的兴奋和激情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玉彤儿最想要的东西便是满满一大桶热水,最好再配上一张暖洋洋的床铺。
再转过一个山坳,玉彤儿骤觉眼前一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一暗,从单调得几乎要刺瞎眼睛的白雪中骤然蹦出一片翠绿的山坳,如果不是顾忌谷内的唐门长辈,玉彤儿几乎就要欢呼出声。
这里是玉龙大雪山的深谷,也是蜀中唐门藏得最深、最重要的秘密据点之一——在这座山坳内,是唐门最大的暗器作坊,也是唐门荣耀江湖的命脉。
玉彤儿实在想不出当年唐门先祖是怎样找到一个如此隐秘而安全的所在,不过这里绝对是隐藏秘密的最好地点。那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山,若非有熟知路径的唐门长老引路,任你有通天的本事,怕也无法找到这座唐门最后的屏障。
走进山坳,虽然仍然寒气逼人,但比之方才雪原中的酷寒已是天地之别。
玉彤儿重重呼出一口气,娇嗔道:“冻死我了。你可没说这儿有这么冷的。”
唐孟生笑笑道:“刚才是谁兴奋得想要翻跟头的?”
玉彤儿哼了一声,扭转头四处张望,恰好看到远处有一行人迎了出来。她忙悄悄捅了唐孟生一下,朝来人的方向示意,然后迅速将头转过,装作没看见来人。
领先一人约五十左右年纪,一身血红长袍几可及地,在这雪白的世界里极为打眼,但这人身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一双戴着青灰鹿皮手套的手。这一双手足有常人的两倍大,而且在自己的地头上仍是戴着象征唐门之高武力的鹿皮手套。
他面色肃穆,不怒自威,正式当今唐门十长老之首,唐七虚。
跟在唐七虚左手边的是一名美艳女子,面容娇媚,看起来直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但眼角隐现的纹路泄露了她少许的秘密,一身雪白的长袍在这雪色的映衬下似幻还真。
右边则是一名满面带笑的男子,身材看似比之右边的女子还要矮小一些,目光低垂,偶一抬眼看向唐孟生二人,眸子中精光四射,丝毫没有被脸上的笑意感染,似乎要将人看穿。
这二人正是在长老中排名第五的唐靡和排名第四的唐人平。
在唐人平的右后还有二人,左边一人身材和唐人平相仿,面色无喜无怒,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乃是唐门七长老唐组;右边一人看起来甚是年轻,却有矮又胖,整个人几乎要圆成一个球状,看起来有些滑稽,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却是九长老唐型。
别人倒还罢了,一向眼高于顶的唐七虚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唐孟生夫妇二人均感有些意外。
走近身前,唐七虚微一点头道:“辛苦了。”便不再说话。
唐人平迎上前来,哈哈笑道:“好,人终于到齐了,万事齐备,就等你们开宴了。”
唐孟生也跟着笑道:“惭愧惭愧,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搁了,有劳各位久等。”
众人寒暄片刻,朝山谷深处走去,虽然山谷的温度略高,但脚下仍然满是积雪,一时只闻得那不知积了几千年的白雪被脚踩出的嘎吱声。
唐靡故意落后半步,看了看脸儿冻得红彤彤的玉彤儿,笑道:“弟妹,你还是头一次来大雪山,可冻坏了吧?”
玉彤儿迅速堆上笑容,道:“倒也还好。说实话真的很冷,若非孟生带病却坚持要来,必须有人照顾,我倒真有些打怵。”说着她抬头看去,正见一座巨大的木屋伫立在前方。未经去皮的白桦木拼成的墙壁足有两丈高,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中亲身诠释着人力的无穷。
玉彤儿不禁感叹道:“想起当年发现并建造这雪谷的前辈,实在让人心生敬仰啊。”
唐靡笑道:“正是。我唐门历经千年不倒,曾多次几有灭族之祸,但因我族前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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