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七宗罪》第121章


玉彤儿忽然觉得,唐靡的眼神很奇怪,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里面多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一缕狡黠的笑,一丝心满意足,加上一点小小的得意?
唐靡一出门,唐孟生再次以原来的姿势趴回床上,几乎像呻吟般道:“真舒服啊!”
只要和玉彤儿两个人在一起,从唐孟生身上便完全看不到江湖上那个威风八面的唐门长老。这个一句话就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男人,在玉彤儿的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
玉彤儿在床边坐下,想起方才那抹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阴影,小心翼翼地道:“据说大哥曾经在那座塔附近出现过?”
唐孟生翻过身,平躺在床上,目光迷离:“我知道,大哥已经死了。”
一时间,玉彤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唐孟生似乎陷入某些极其深远的回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孟生,而哥哥却叫仲生?这都是因为我们的糊涂老爸。当初我们出生时,谁也没料到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大家一时手忙脚乱,等他们忙完,发现面前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婴儿,竟然想不起来是哪个先出生的。最后我老爹做了决定,让我做弟弟,但名字叫孟生,这样谁也不吃亏。”
虽然是忧伤的回忆,玉彤儿仍然差点笑出声来。她倒是想过这两兄弟名字的问题,却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一番曲折。
唐孟生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大哥已经死了?因为我们两个之间有一种神奇的感应。我相信自己的感应,如果他还活着,我不可能一点没有感觉。”
玉彤儿点头道:“我听说过类似的事,仿佛有些人的心意能够彼此相通。”
唐孟生道:“我倒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形,倒是哥哥经常游历江湖,或许听说过吧。你相信么,我和哥哥的感应非常奇特,我受了伤哥哥会痛,而哥哥上药我的伤就会好。但这样的感应却似乎是单向的,并不会反过来。老爹和哥哥都活着的时候,老爹常常跟我开玩笑,说他当初的选择一点没错,让我做弟弟就是因为哥哥天生就是要照顾我的。
我自小离开京城中的家到蜀中总堡拜老爷子为师,直到那件事之前,我和哥哥几乎从没怎么在一起相处过,而在那件事之后,我更是只能靠回忆来记住哥哥的样子。我从来没能为哥哥做些什么,但哥哥却几乎天生是我的守护神,仿佛他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分享我这个弟弟的苦痛,要付出许多的代价来保佑我。
你能想象得到么?能将你的痛苦分走一半,能治愈你的伤痛,他为我平白受了那许多的苦,我却不能为他做一丝一毫。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报仇!我绝对无法原谅任何伤害他的人。唐七虚,哼!”
玉彤儿也听说过那件事。当年唐仲生自作主张毁弃了唐门倾尽全族之力制成的‘无衣’之毒,因此遭唐七虚弹劾,最终被逐出长老会,之后便行踪不明。
眼见唐孟生的眼神越发凌厉,玉彤儿正想安慰几句,忽听他呻吟道:“头疼啊……”
玉彤儿一惊,探手摸在丈夫的额头上,只觉得触手滚烫。她心知不好,必是雪谷突然变天,丈夫的病又发作了,当即顾不得嗔怪丈夫为什么不早说,急急扶他躺倒。
认真说起来,唐孟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病,最起码没有以蜀中唐门的实力还治不好的病。他的问题是体质较常人不同,对即使是风寒这样的小病也基本没什么抵抗能力,所以一年到头几乎都是病怏怏的。玉彤儿和他夫妻多年,早对这种情况驾轻就熟,当即服侍他躺好,掖好被子。一直等到丈夫呼吸平稳,方才转身走出。
去年这个时候唐孟生来雪谷聚会,回去便大病一场,几乎送命。所以今年玉彤儿软磨硬泡终于得以一同前来,为的就是防备这种情况。
大厅内篝火熊熊,唐人平、唐型以及唐靡围坐在篝火旁,却不见唐组。而众人之首的唐七虚自从那日晚宴后就独自一人住在工坊,一直没再露过面,连方才白衣人刺杀唐人平时他也不曾出现,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现身在大厅里。
唐人平本来视唐孟生一系为大敌,但方才他被玉彤儿二女所救,态度明显客气了许多。而唐型一向依附唐七虚,对唐孟生夫妇也甚是尊重。此刻见玉彤儿出来,三人一同站起来招呼。
玉彤儿走到篝火旁,探手试了试正烧着的水,皱着眉头道:“孟生的风寒发作了。我看这水一时也烧不开,你们可知道哪里能搞到热水?”
唐靡身子一震,仿佛想要站起身来,最终却还是停下一动不动。
唐型坐在那里,看着足比唐人平和唐靡加起来还要重。他个性甚是持重,闻言道:“工坊那边有热水通往整个山谷的房间,不过……”说着他看看外面——只一会儿的工夫,鹅毛大雪已然染白整座山谷,消弭了一众人方才力拼生死的痕迹。
唐型续道:“现在雪太大,而且白衣人还没找到,嫂子小心为好。”
唐人平哈哈笑道:“不用急。孟生的运气好。”
玉彤儿心下不悦,正要开口,唐人平赶紧续道:“我随身带着咱们蜀中自制的药酒,别的不说,治个风寒感冒还是小意思,等我去给弟妹取来。”说着转身去了。
玉彤儿心下一喜,高兴道:“那就多谢四长老了。”她倒不担心唐人平在药酒里搞什么鬼,唐门中人若能被人下毒害了,那真是笑话了。
想起丈夫应该正在睡觉,玉彤儿索性坐下来等着唐人平的药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唐型二人闲聊。
在这时间仿佛被凝固的雪夜里,最早发现不对的是急着回去的玉彤儿。她看看唐靡道:“怎么四长老还没出来?”
唐靡一直神思不属,闻言精神一振道:“我去看看。”说着站起身来,朝正对着大门的唐人平所住的房间走去。
唐靡尚未到门口,骤听唐人平的房里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声音大到似乎令整座房子都跟着颤了一颤。
玉彤儿和唐型俱都大吃一惊,齐齐站起身来。
唐靡一个纵身跳入房内。只听房内传来唐靡的断喝:“是谁!”紧接着破空之声大起。
唐型刚刚站起身来,就见一条白色人影自唐人平房内飞纵而出,一路不知撞破了多少面墙壁,眨眼间就逃到门外。要知这房子的墙壁内都有灌注热水的熟铜管,这人一撞之下造成多根水管断裂,一时间屋内热水四溅,水雾弥漫,玉彤儿什么都看不清,只可见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怀抱着什么迅速朝山坡方向逸去,速度惊人。唐型大喝一声,飞身追去。
玉彤儿对追这个可能是暗宗之人的家伙没什么兴趣,刚要转身回房间,忽听衣袂破空声,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丈夫唐孟生自房间中掠出,脸色绯红,咳嗽不断。
玉彤儿赶紧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去休息!”
唐孟生激动道:“快追!那人也许和哥哥有关!”
玉彤儿一愣,就见唐孟生已经飞身而起,喉管又溢出一阵咳嗽。
玉彤儿一咬牙道:“我去追,这里交给你,要小心!”说着飞身追去。
前方的人已不见踪影,但玉彤儿一路追踪却丝毫不费力气。踏雪无痕终究太难,特别是在这样的大雪里。漫天的鹅毛大雪均匀地覆盖住此前所有的痕迹,而独独留下新踩出的两行脚印,分外清晰明白。
沿着脚印走了不远,忽听一声沉闷的声响,接着回音不断,彼此交杂在一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如春雷绽放。玉彤儿循声而去,正看到唐型愤懑的身影。
——是那道深峡!而不同的是,白日看到的独木桥已然不见,耳边犹自响着从深谷内传来的回响,定是那人逃过深渊后顺手毁掉木桥。抬眼看去,对面的脚印清晰地延伸,但这不可逾越的天堑却阻止了追击。
唐型见玉彤儿追上来,点头示意道:“屋里没事吧?”
玉彤儿点点头道:“有孟生在那里。现在怎么办?”
唐型道:“可以从下面绕过去。我们走。”
二人绕过这深渊足足耽搁了一刻工夫,好在雪还没能完全盖住那脚印。互相对视一眼,玉彤儿心中庆幸,若非是这雪地,或者哪怕若非是正好下了这一场大雪,想要如此清晰地把握那人逃走的路线怕是极不容易。眼见那人的脚印一路直行,正是朝日渐那座高塔而去。玉彤儿?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眼见脚印穿过高塔,二人刚刚冲上山坡,骤然惊呼止步!
——却见前方山坡的最高处,一袭白衣仿佛融入了这静谧的雪夜,面上的青铜面具上依旧是那抹诡异的微笑,正定定站着,等待他们。
而二人之所以不敢妄动,是因为那人的左手上握着一把刀,而刀锋就架在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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