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七日》第40章


董夜玉道:我原以为这么多年,你们早已不做那种生意了。我原以为你们已经又找到安身之处了。
安兹华道:可惜我们没有安菩里你那么幸运,有自己的酒楼,过得这样快活。我们被你出卖之后,很多人被杀了,只剩下几十个族人,就快要撑不住了。若非报仇的火在烧灼我们的灵魂,也许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董夜玉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道:我并不知道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是族人选你来杀我的么?
安兹华点点头,道:是啊。安菩里这些年也在坚持练功吧?
董夜玉也点点头,道:恩。不知你的武功练得如何?
安兹华道:这十几年来我一天也未敢怠慢。
董夜玉道:那就不要犹豫,动手吧。
不知何时起,安兹华的左手中已握了一把刀,而右手中却执了一把雪亮的双刃剑。那刀弯弯如月,那剑刃亦是弯弯曲曲,全不同大宋兵器,众人看得十分稀奇。董夜玉却拿出一条黄灿灿的熟铜棍,似手腕一般粗细,看上去十分沉重。
安兹华已经和董夜玉动起手来,安兹华左手抡刀,右手使剑,可是两手的兵器不
同,这种功夫,在武术中最是难学。尤其刀与剑因为形状相似,用法变化之间,却非常奥妙,似同实异。俗话说:“心难两用”,双手使两般兵器,就等如叫人一手用笔写字,一手用针缝衣一样,该有多难?可是安兹华的左刀右剑,施展开来,却妙到毫巅,不但没有错漏,而且明明看来,两手使出的招数相似,却又虚虚实实,变化不同。安兹华将刀剑舞得水泄不进,饶是董夜玉棍法也十分奇特,开头十多招,铜棍舞动的十分缓慢,好似感到应付为难,落在下风。但十多招一过,董夜玉已看清楚了安兹华的路道,棍招倏变,疾如风,快似电,一根如此沉重的铜棍在董夜玉手中却飘忽如风,每一招都暗藏几个变化,绝不把招数使老。安兹华的弯刀与双刃剑变化已极为繁复,而董夜玉的棍法,更是鬼神莫测。两人这一场厮拼越打越急,越打越猛,旁人看去,只见一团金光泼进水银里去,恍惚见景而不见人,辨不出是谁强谁弱,孰优孰劣
刘将军和苏罗幕却一眼看出,安兹华已渐渐处于下风。果然,不一会儿,银光与金光都停了下来,董夜玉身上虽然血迹斑斑,脸色却如常,安兹华脸色苍白,威严的鹰钩鼻子更显得突出,董夜玉的铜棍正指着她的太阳穴,手掌只需稍稍前送一分,安兹华便会立刻血溅当地。
刘将军和苏罗幕有些紧张,不知董夜玉会如何做。众人只顾注目战局,却未曾留意到夜玉楼不知何时起,又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个拖着鼻涕,胸前油迹斑斑的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大叫道:安菩里,你住手!你还欠着我呢!
众人都转头看向小叫花子,果然他手中拿着一页纸笺,正是不久前董夜玉当着众人写下的欠条。
董夜玉却似并未听见,依然面对着黑衣女子安兹华,道:我不杀你,我不会杀你。况且我并未出卖过族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查究竟是谁出卖了族人,虽然还没有查出端倪,但我相信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我要说的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住手吧!
安兹华苦笑了笑,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道:安菩里,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你真以为你若是能查出真相,族人就会放过你么?什么是真相呢?太傻了。这么多年了,我们恨得就是你,自从我的家园被夺,经商是我们唯一的活路。而你断了我们的活路。你敢说不是你告了密,才断了我们的生意么?
董夜玉听了,缓缓放下手中的铜棍,低下了头。
安兹华道:你若不杀我,我就走了。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是第一个人,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你的行踪已露,想过平安的生活是不可能了。
董夜玉道:你走吧。我都知道。
安兹华看了看董夜玉,慢慢走出夜玉楼,跳上驴子,驴铃声又响了起来,叮当,叮当, 横坐在驴背上的谜一样的黑衣女子,离去时和来时一样突然。
小叫花子也走了出去,在门口回头对董夜玉说了一句:今夜我的大哥康捷意会来找你,到那时你就不会这么幸运。
董夜玉不语,也不看他,转身走上楼去,店里的伙计才慌忙开始收拾刚才被二人激战是打破的家具杯盘。
刘将军低语道:董夜玉究竟是谁?这黑衣女子安兹华又是何人?为何要追杀董夜玉?江湖卧虎藏龙,想不到有这么些的恩怨情仇。
苏罗幕竖起一指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多问。低声道:此处不安全,刘将军请随我来。
刘将军跟着苏罗幕离开了夜玉楼,没多久,就到了苏罗幕的房间。
苏罗幕道:董夜玉并非他的真名,你不是也听见黑衣女子叫他安菩里么?安姓乃是粟特王族之姓。粟特族人远在塞外,多以经商为业。多年前,粟特族人就已式微,国破家亡之后,他们多贩卖胡人到大宋为奴,但是贩奴生意十分残忍,常常有人中途丧命,董夜玉,当年的名字叫做安菩里,因厌倦这种害人的生活,而将他们这隐秘的家族生意,偷偷告知刘飞羽将军,刘飞羽将军严令禁止了粟特人的贩奴生意,断了他们的财路。而董夜玉也因此改名换姓,逃入中原,他受到刘飞羽将军的帮助,以经营夜玉楼为生,夜玉楼同时也成为刘飞羽将军在中原各地联络之处。
刘将军道:难怪刘飞羽将军要我在夜玉楼找你,原来如此。
苏罗幕道:其实刘飞羽将军并未杀害安氏族人,但不知为何安兹华说被董夜玉出卖,族人才致丧命。想必其中有些误会。
刘将军道:今夜董夜玉若是再有强敌来犯,我们是否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苏罗幕缓缓摇首,道:董夜玉的事情,我自由安排。对于你,我另有十分重要的任务相托。
刘将军道:苏姑娘请吩咐,我早已盼着这一天。
苏罗幕洁净漆黑的眸子看向刘将军,道:此次的任务,干系重大,且又极度危险,你可有准备?
刘将军道:苏姑娘不必担心,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苏罗幕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刘将军道:为国为民,本应是我辈应尽之职责,苏姑娘不必客气。
苏罗幕道:刘将军,我要请你去西夏走一遭。
第三章 六。 宝雨灵芝_江湖七日
姜左阳听到窗子响了响,如同有人扣指敲击,却待不理,只听见一个声音问道:姜大人在房内么?
姜左阳听出是刘将军的声音,忙到:尚未。将军且等我一等。
姜左阳连忙对子镜子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用粉扑擦了擦脸,对镜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方才开门出去。
刘将军笑嘻嘻的站在梧桐树下,月色昏黄,刘将军的脸泛着珠光,被洁白的衫子映衬着,光影流离,而他却静止不动,只有风动,树影婆娑,斑驳了他的脸。刘将军见姜左阳走出来,笑容更深,道:姜大人今日,美丽非常。
姜左阳道:你是不是喝醉了酒?
刘将军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姜左阳道:为何找我?不是懒得理我吗?
刘将军道:姜大人哪里的话,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姜左阳道:你既然拒绝了我,总有个理由吧。
刘将军轻轻一笑,道:我说这话也许你不信。
姜左阳道:不妨说来听听。
刘将军道:你可曾在深夜里赶路?可曾在深夜里,透过马车的车窗,看窗外一闪 而过的民居?冬日夜晚,满地皆白,冷彻心扉。透过车窗,却看见橙黄可喜的灯光,温暖如醇酒。我也想过在那样的宅子里,守着炉火,过我的一生。教我如何会不想?可惜,这一生,竟似由不得我来决定,我始终是那个,冬夜里,瑟缩在车子里赶路的人。温暖的宅子纵好,却非我可以停留的地方。
姜左阳道:我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起码我知道,你拒绝我,并非是因为我太差,而是因为人各有志而已。
刘将军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冰雪聪明的人。
姜左阳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刘将军眨眨眼睛,道:我最爱听的就是秘密,尤其是那种不能说给别人听的秘密。
姜左阳道:其实我是个公主,只是暂时流落民间而已。终有一天,我还会回到皇宫里去,也许将来要许配一个文武双全的状元公。
刘将军道:这个秘密真是不得了。
姜左阳笑道:可不是么?天这么晚了,又该吃饭了。人吃饱饭的时候,心情会完全不一样,该忘的事情,也比较容易忘掉。咱们去大吃一顿吧。我一向白吃白喝惯了,这一回,少不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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