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157章


慕容敬之笑道:“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可不容易的。现在的我,只心甘情愿地留下两个痕迹,背后的那个,记着过去,现在的这个,是给你的。这个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印记,是我只归属于你的明证,不好么?”
陆渺渺眼圈一红,重又慢慢地偎进他的怀里,尽情地感受他的气息,享受他给予的温暖。怎就能得了上天这般的眷顾,美好得令人心慌,贪婪到盼望天长地久。
而那人总能看破她心中所思,便只在耳边轻轻言道:“你放心,你我之间,定是天长地久的。”
便有诗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四零章 气吞万里虎
永初二年十月,深秋之末,寒冬尚未来临,北国大地却已然一片肃杀,土地涸裂,稼穑无收,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北魏重镇沃野郊外,一名男子手牵赤色骏马,立于高岗之上,远远地眺望绵延起伏的群山。男子身高八尺,极为魁梧,年纪已近花甲,目中却精光四射,长袍大袖被塞外西风吹得猎猎作响。
此人身后,另跟着一名黑衣男子,戴幅巾,将长发包住了,但那一张脸,却是人间不该有的容色,妖美得令人目眩。黑衣人牵白马,背长剑,领间露出一抹中衣的艳红,大红的剑穗子在风里招摇。
黑衣男子并不言语,将手中抱的披风递上去,却被那高大的老者摆手止住了。老者年纪虽大了,周身却仍给一层霸道至极的紫色光气萦绕,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在他的威慑之下,寂静地低头臣服。
“无殇啊,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要做些不喜欢的事情的。”老者淡淡地言道。
无殇未接着这个话题生出什么感叹,却只言道:“陛下,风凉了。”
老者轻轻地咳了两声,倒生出一抹笑意,叹道:“竟忽然有了这种心境,或许真的是,老了。”
这伫立于荒野的威严老者,正是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在身边随侍的黑衣人,便是花鬼族末裔曲无殇了。
刘裕花了一年的时间准备,找到了一个隐居的名唤“寻龙”的种族,使了种种手段,逼得他们配合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从永初二年中叶开始实施,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三个月来的天地异变,正是拜这个计划所赐。
这个计划,便是“斩龙”。
寻龙一族,实际是一群隐秘的风水师,最擅于辨识天地之气,占星认穴,卜问吉凶。而他们族内最高妙的技艺,正是寻找龙脉,可以帮助天子,巩固江山一统。
反过来,自然也可以破坏龙脉,摇撼天下。
因为寻龙一族的能力关系重大,世代遭帝皇世家争夺与迫害,所以他们于汉代便已归隐。但刘裕并非常人,花了一些时间和精力,终是想办法将他们找了出来。
北魏,是一个不好对付的敌人。可是,如果将他们的衰落变为“天意”的话,或许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完成南北的大一统。
若是完成了统一霸业,便可免了南北战祸,便可换来长久的安泰。为此,在现今这一刻,付出些血的代价,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以为这是个高妙的决断,也曾顺利地推进着。可是不久之前,寻龙的首领告诉他,寻龙的斩龙绝技皆已用出,却发觉,北魏境内的龙脉,无论如何都杀不死。
一向身先士卒的皇帝,遇到这种史上没有过的怪异情形,焉得不自亲来看上一看?
北魏并没有请过寻龙一族的人,却不知曾在何处找到过一个世外高人。此人精确地寻到了龙脉所在,并指点北魏皇帝循着龙脉,修了一条两千多里的长城。这条长城,东起赤城,西至五原,长城“龙身”之上,依高人之见着力发展了六个重镇,自西向东依次为沃野、怀朔、武川、怀荒、抚冥、柔玄,是为龙穴要害所在。
北魏的长城及六大军事重镇,表面看成功地防御了北方游牧民族柔然的侵略,实际上,其更大的作用,是保护并强化了龙脉的力量,保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现在刘裕足下所踏之地沃野,正是北魏龙脉的龙头所在。
只是,怎么会斩不掉?
显然是,在暗处有那么一股力量,悄然地破坏着他的计划。
寻龙一族除了善观天地,还善于与鬼界恶魔交易,订立契约,借三界鬼灵之力,实现目的。所以,斩龙使用的招数,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三界之力。借用三界鬼邪阴寒之力,亵渎龙之躯,污浊龙之血,截断龙之精气,令龙脉于地下缓慢衰弱,直至枯竭死亡。在这期间,由于龙脉的异变和痛苦,会引发地动、水祸等各种天灾,生灵涂炭。而死去的生灵之魄,又是三界最欢迎的,无形中又增加了三界的黑暗之力。
可是近来,三界之力屡屡遭到遏制,又有一股隐秘之力,不停地向龙脉注入能量,净化水源,有时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四界妖力的参与。莫非是北魏发觉了这个斩龙的计划,另请了高人前来相助?
必须找到这些暗影中的人,将他们尽数消灭。
风紧了一阵,老者又深深地咳了两声,使帕子捂住了嘴。展了看时,果然,那帕子上触目惊心地留了几点艳红。近两年,异样的感觉一日重似一日地在身体里蔓延,各方神医却都瞧不出病来。这异样,自斩龙的计划开始实施之后,便愈发明晰和严重。
刘裕嘲讽地一笑。一切所得,都必定要付出代价,有的是别人的代价,有的是自己的代价。但哪怕是借了别人的血,最终难免都要反噬到自己身上。古来成霸业者无人长命,便是自然法则,嗜血者定遭血噬。不论功与过,只有悔不悔。
他,自然是不悔的。
自天下三分,魏蜀吴三足鼎立,二晋前后绵延,五胡十六国兴衰更迭,迄今已然二百多年。二百多年,多少代,从来未曾真正兴盛过,从来未曾有过真正的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的罪魁,便在于分裂,在于战和乱。如果是为了弥合这些,那怕再有一两代的人,彻底地流血与苦痛,又有什么关系呢。
唯有战,可以止战,唯有暴力,可以一统,唯有疼痛的代价,可以换取更长久的平和。
刘裕戎马一生,是这一世代最善战的人,也是最嗜战的人。是真的嗜战么,他自己心里也并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他的家因战乱而贫苦,兴宁元年三月壬寅日他出生之后,母亲病故,父亲无力为他请乳母,一度打算将他抛弃。幼时,他辗转寄人篱下,卖鞋为生,人称“刘寄奴”。他的戎马生涯极早就开始。识字之后,遇到的第一篇文字便是汉代的一首民歌,字字如血,仿佛前人生了六道轮回之眼,在百年之前,便已洞察他的苦痛,替他记下了人生里全部泥泞的足迹。
那首歌叫作《战城南》。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薄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清晨微笑着出征,暮色之中却再也盼不回来。这样的情形在人生中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没有必要再去计算。嗜战么?是的。因为这世上的疼痛已然足够多,哪怕再加剧一些也没有关系,如果可以用一只更暴力的手,将它们全部粉碎。粉碎以后,便有机会重新生发。
只是时光不等人,算来今年已经是六十岁了,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令人恐慌地越来越强烈。他的一生,几乎不曾有过恐惧,可是近来,却常常感到心慌。他不惧怕立于面前的任何一个强敌,但冥冥之中却有一个主宰,不可战胜,那便是自己命定的寿限。
此生杀孽如此之多,寿限,也该缩得越来越短了吧。
立于高岗,放眼眺望那绵延无际的长城,望着作为龙脉之首的沃野镇,刘裕的身躯仍然挺拔如猛虎。那地下的潜流,你阻挡不了我前行的步子。无论你是谁,来吧,放马过来。
让我们决战于北疆!
就在此刻,龙脉之尾柔玄镇外的大河之中,盛放了一朵不该在这个时节开放的巨大白色莲花。莲花的芯子里盘膝静坐着一名白衫少年,他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身子轻飘得仿佛没有丝毫重量。
白衣少年的气息柔和而湿润,带着清澈的力量,轻薄,但却异常强大。他的气息溶化在大河之中,净化着河水里黑暗的毒与污浊。
这种清洁之力,自龙尾开始逆流传递,一路向西,新鲜着巨龙的血液。
少年已在这里安静地坐了不知多久,但他并不显得十分疲惫。他身边的水面,盛放着成片的小型白莲,莲花丛中凌波立着另外一人,鸦青长衫,银发银瞳,单手结印,气息与白衫少年交融。
这青衣男子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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