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老兵故事》第39章


房返摹薄?br /> 于是,第六联队就成了抗战史上在贵州境内行进距离最长、走路最辛苦、损失最惨重的日军部队。而且,他们到最后也没能到达独山。
说来有趣。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时候,日本学界出现一种学说,认为日本的人种和中国的“夷族”有关,具体的说,就是日本人的祖先也许和中国西南的少数民族有点血缘关系(这种观点现在还存在,有些媒体还拿它当“新闻”炒作)。因此,从清朝末年到民国初年,一些日本的社会学者纷纷跑到中国的西南地区来考察,除了写论文、还绘制了地图。
这些日本学者是来研究古人类学和“夷族文化”的,当然就喜欢往蛮荒的村寨里跑。他们对地名的标注也十分细致,贵州的偏远地方的一些山路,中国自己的地图上没有记号,日本的专业地图上却有标志。
日军的军用地图显然也参考了这些学者的科研成果。于是乎,松山良政大佐的军刀一挥,就把第六联队带进了“苗人”的地盘(水族、布依族当时都属于“苗人”)。
石板寨(贵州叫这个名字的地方很多)原先属荔波县的佳荣乡,现在属三都水族自治县的九阡乡。这是个有着一百多户人家的水族村寨,在“苗人”聚居地,这么大规模的寨子是很了不起的,一般没有人敢来欺负他们。
可是,日本鬼子却稀里糊涂地摸来了。
石板寨的村民中,最先遇到鬼子的是潘让。
那天上午轮到潘让在鸡贾河边“看船”。
鸡贾河其实是可以涉渡的。但因为是冬季,河水比较冷,所以村民们准备了一只小船,免得过路的人因为趟水过河、被冰凉的河水弄湿了衣裤。渡船很小,每次只能运送两三个人,渡口也没有固定的梢公,由各家各户轮流“看船”。如果遇到当值的人家不会划船,可以说几句好话,请个热心的小伙子帮帮忙。
潘让就是这么个热心人,他已经是连续第三天看船了。虽然北风吹过河面冷飕飕的,但他的心里却十分得意,“我是全寨子最会划船的人”,他自己表扬自己。
上午十点过钟,河对面出现了四个人。表现能力的机会来了!潘让赶紧把渡船划过去,可惜渡船太袖珍,四个人要分成两趟送。
上船的人都不说话,还端着枪。端枪的人潘让见得多了,那年月,“办公事的”到苗寨的时候都拎着枪,步枪、手枪就是他们的工作证,不稀奇。潘让奇怪的是这几个人的帽子,那帽子的两边就像绵羊耳朵一样耷拉下来,风一吹,“扑楞楞”的响,真是好玩得很。
“办公事的”不说话,潘让也就没说话。当时,他并不知道日本人已经打下了广西,也不知道日军已打进了贵州,更不知道眼前的这四个人都是鬼子兵。
四个鬼子过了河,向石板寨方向走了。坐渡船是免费的,但最后的一个鬼子兵却给潘让鞠了个躬,潘让也赶紧鞠躬还礼,还高兴地笑了起来。
为了这个动作,潘让后悔了一辈子。
第三十三章
事到如今也没人知道这四个日本兵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的。从他们前出大部队的位置来看,可能是侦察探路的尖兵,但是从他们的所作所为来看,又像是寻找食物的搜查队。
几个鬼子兵先是在石板寨外的坡地上站了十多分钟,观察了一下环境,然后就肆无忌惮地进了村子。进村以后不说话也不打招呼,两个人一组的分成两队、到各家各户东翻西翻。
“苗寨”的建筑是人畜混居的。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楼下养牲畜、楼上住人,而一般人家就没有牲畜圈棚,猪啊羊啊之类的动物,白天在院坝里逛来逛去,晚上就和人一起睡觉(当初的目的是为了防范野兽,这当然很不卫生,现在已大为改善了)。
鬼子一进门,就在“桃屋”(供奉牌位的正房)、卧房、厨房、谷仓以及各“家禽活动场所”里窜进窜出,整得鸡飞狗跳。
村民们很生气,他们弄不清这几个“拿枪的”是什么人。
那时候,包括水族在内的各类“苗民”很少主动向政府纳粮交税,通常都是由“公家人”下乡强行征收。因此,寨子一年当中被政府抢几次也是“为国家尽义务”的一种方式,没有什么稀奇。可是,以往“征粮”的时候,“公家人”都要与寨子里的头面人物客套几句、先讲讲礼节再动手,像今天这样不打招呼、闷着头乱翻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村民之中,最生气的是姓潘的人家。
潘姓是水族的大姓(这个“潘”是根据水族语言的音调翻译过来的,和汉族的“潘”姓没有关系),水族村寨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姓潘,石板寨也不例外。看见几个“拿枪的”这么不给面子,一帮姓潘的小伙就围住族长的儿子潘发,商量着怎样才能出口恶气。
正商量着,两个鬼子兵从屋子里出来了。这俩小子东张西望,发现寨子边上有一口鱼塘,顿时高兴坏了,找来一把锄头扒开塘坝,开始放水抓鱼。
鱼塘是潘让家的。潘让有个姐姐叫潘傲,据说非常漂亮、非常能干。水族女子是负责管家的,所以她们的社会地位比汉族女子要高一些,也比较泼辣。潘傲看见鬼子扒鱼塘,连忙跑过来、比划着说“你们可以抓几条鱼去吃,但如果把水放光了,塘里的鱼就都活不成了……”。讲了好半天,鬼子也不理睬,潘傲急了、就去抢小鬼子的锄头,推来扯去,三个人都跌进了水塘。
围观的人们都哄笑起来。鬼子恼羞成怒,从腰间拔出刺刀,当场把潘傲给捅死了。
看见这情形,村民们愤怒了。潘发首先冲了上去。爬上塘坝的一个鬼子刚端起步枪,就被潘发揪住枪头向上一托,“啪”的一声,子弹打飞了。其他伙伴立刻涌了上来,锄头、石头一阵猛砸,当场打死了鱼塘边的两个坏蛋。
这时候,另外的两个鬼子正在潘锦老汉的家里喝“棒棒酒”。
在贵州的“苗区”,小康人家的屋里都有个小酒灶,自家烤制米酒或者包谷酒。自酿的酒没有经过勾兑,酒精度数说不准,刚喝进嘴里很温和、多喝几口就上头,贵州有句俗话说“棒棒酒,打脑壳”,意思是喝多了这种酒、脑袋就像被棒子敲过一样,疼得很。
两个鬼子进屋的时候,潘锦老汉正在给新酒装坛。看见来了客人,他就很热情地邀请“公家人”品尝品尝。这俩鬼子也不客气,尝了一口觉得没什么劲道、还有点甜,于是就以为“棒棒酒”和日本国的清酒差不多,左一杯右一杯地“米西米西”起来。
正喝得高兴,外面响了一枪,屋里的人都站起来四处张望。小鬼子喝高了、没看清楚,潘锦老汉却看明白了,一转身,抱起鬼子兵的两杆大枪就跑出了门。两个鬼子这才反应过来,“叽哩哇啦”地怪叫着追下楼,追到场坝上,看见一大帮手持猎叉、大刀的村民围了上来,顿时酒都吓醒了,“哇啦哇啦”嚷了几句,转身朝寨子外面逃。
直到这时候,石板寨的村民也没弄清这四个“拿枪的”是什么人,所以并没准备赶尽杀绝。他们心想,杀了两个罪魁祸首已经够意思了,剩下的两个跑掉也就算了。没想到,两个鬼子“咿哩哇啦”地一通叫唤,却让潘秀辉听明白了。
潘秀辉是石板寨里为数不多的见过世面的人。他曾经在外面贩卖生漆,东边去过洞庭湖、北边去过重庆府,能够识汉字、懂汉话,见多识广。鬼子一开口,潘秀辉就听出他们不是中国人,立刻喊道:“是日本人,不要放跑了!”
寨子里的人一听是日本兵,顿时来劲了。这时,抗战已经持续了七八年,大家都晓得全国人民都在打鬼子,都知道杀日本鬼子是蒋总裁批准的事情,合理合法,而且杀得越多越光荣。
于是,全村老少精神焕发、士气高昂,分成几路追赶上去。
两个鬼子兵落荒而逃,跑到鸡贾河边就分开了。一个趟水过河、另一个顺着河岸往前跑。村民们一边追、一边拿石头砸他们两个。岸上的那个鬼子先被砸中了脚踝,“扑通”一下摔倒在地,立刻被赶上的人群打死了。
河里的那个鬼子淌水走到一半,看见河对岸已经站满了人,就只好站在河中间连连叫苦。两岸的人都拿石头砸他,这倒霉的家伙想了想,脱下衣服捂住头、又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回到岸上,鬼子先去摸了摸自己的同伴,发现他已经死了,就咧开嘴巴哭了起来。
鬼子只是哭、不反抗,村民们就下不了狠手。过了一阵,河对岸的人也涉水围了过来,大家守住这哭哭啼啼的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在远处渡口“看船”的潘让跑来了。他还弄不清出了什么事,挤进人群看热闹,见到哭鼻子的小鬼子就笑了起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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