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部落》第51章


是金刚寺虽然已经毁灭,但余党并未剪除,黄瘸子一帮人逃往枯木林,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你们要严加防范……二是如果你们真觉得我马黑马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就从生活一方面多关心一下我吧,我的身体……”
“陛下……”
“哎呀!别再啰嗦了!我今天的话全是肺腑之言,不是酒后之言,你们别当儿戏!回去后叫胡驼子带上锅碗瓢盆也到三棵树行辕来,我准备在那里长住一段时间。以后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可前来向我通报,一般的家长里短,就由你俩全权处理吧!”说罢,又双手端起酒罐,仰颈一阵痛饮,接着“嘿”的一声,将酒罐一抛,重新扛起那把梯子,又朝着三棵树方向踉跄而去了……
李、羊二人,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落下了一串酸泪……
三十二
一场大雪,野驼滩进入了严寒的冬季。冬季的戈壁比雪山还要沉寂,蜥蜴、刺猬、蚂蚱、蛇等各类虫豸都入蛰了,大雁和其他的候鸟也都迁徙了,地面上几乎看不见什么飞禽走兽。偶尔地从远方飞来一只胡雕,在天空中悠悠地盘几个旋旋,便算是一点生命的气息。
在往年的时候(指这里有了人群的时候),人们是并不感到十分寂寞的,人上十人,形形色色,千人之国,更是藏龙卧虎、五脏俱全。每逢落雪之后,人们就会像冬闲中卸了鞍鞯的牛马,或坐卧于槽头热炕上咀嚼那永也嚼不尽的悲欢往事;或走出门外,追兔子、撵野鸡,行那小儿撒欢的自由快活。到了年关将尽之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更是忙得不亦乐乎,炸油饷、炖烧酒、扮狮子、扎龙灯,准备好好地大闹正月,大闹元宵。那安逸闲适之状,实与天外世界无二。
但今年今月今日,情况却又不同了,私产事的出现使每个人心头压了一块沉重的磨盘,他们已隐隐听说了马黑马和羊李二人的那番对话。一些弱者,终日惶惶,不知未来的命运将是咋个;一些强者,却又日思夜想,盘算着下一步的强取豪夺。整个野驼滩旮旯城被一团铅云笼罩。
闭气的静默中,忽然有人唱起一道忧伤的歌谣:
高高山上一只羊,
嘴嘴儿吃草肚肚里香,
前怕刀刀后怕狼,
不知老了是啥下场。
歌声唱罢,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啊,要是有一声鸡鸣狗叫就好了……”
可惜野驼滩没有鸡鸣狗叫。狗是绝对没有,除那年独眼龙夜闯凤凰营自称听见了一声狗叫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听见狗的叫声。鸡倒是有的,但野驼滩的鸡都是沙鸡,或者说都是母鸡,鸣声呱呱如鸭子,根本没有那雄鸡叫声的悠扬和深远。这曾是野驼滩人深深引为遗憾的一件恨事,没有鸡鸣狗叫的社会,不论人间烟火多么旺盛,都是残缺不全的。
造化如此,徒叹奈何!
就在这沉闷窒息的时刻,忽然地,他们就听见了一声鸡鸣狗叫。狗叫的声音很缥缈,听不清是在什么地方,微弱的几声“汪汪”过后,就没了声息,也没有人看见它的形象。但鸡鸣却非常清晰,不但听清了它的声音,还看清了它的面目。那鸡仍然不是什么鸡,而是那只久违了多年的鼠头红鸟。它还像一只火色的凤凰,绕着旮旯城盘旋三匝之后,就蹲在水山顶上长一声短一声地鸣叫起来。鸣声极像一只寒号鸟,凄厉而辽远,还夹着一种莫名的紧促。人们听着听着,头皮就发麻了,一惊三叹之间,就呜哇哇一阵喧嚣,又抛起了一股污泥浊水……
这股污泥浊水已远不止争田夺地的那种疯狂,而完全成了一种人欲的横流。被私欲和危机急红了眼的人们,又把目光盯向了凤凰营中的那些男女娃娃,这个说,这娃儿是他的种,那个说,那丫子是他的肉,一时间,争争吵吵,哭哭喊喊,全乱了套……
如果此事仅限于青龙连和凤凰营之间,也倒罢了。虽然爹的身份难以确认,娘的身份却明确无误。但事情远不限这个范围,广大的光棍汉们也不肯退让,当日成立青龙连的时候,他们是做了自我牺牲的,马黑马当时曾明确宣布,娘娘生下的儿女属于王国全体的后代,人人都可做爹,绝不是任何人的私产。现在既然要当私产瓜分,那就是人人有份,谁不愿意养儿防老,谁不愿意有个天伦之乐?于是乎,争儿女大战愈演愈烈,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患了“绝后”恐惧症。可怜那些孩童娃娃,就遭了大殃。今天被这个抢到这家,明天又被那个抢到那家,有时候还出现一个娃娃同时被几伙子围住,你扯胳膊他拽腿的现象,儿哭娘嚎,撕心裂肺,像瘟神进了村……
天昏了,
地暗了,
江山大乱了!
羊李二人已完全束手无策,花奴皇后则一直静观不语。独眼龙悲愤至极,大骂他们是该救不救,头上没肉!又独个儿径奔三棵树,决定孤忠死谏,唤国王出山。
但没想到,此时的马黑马已完全沉湎于酒色,不省人事。他自那日把胡驼子召去三棵树之后,就命这个御厨给他设法炮制一种人参虎鞭酒,以滋补身体。可野驼滩哪有人参虎鞭啊,胡驼子万般无奈,便想起了野驼滩上的两样土特产,给他泡了一罐子锁阳驴鞭酒。驴鞭自不必说,确有壮阳作用;锁阳却是一种沙生茎块植物,有生津解渴的功效,他们平日里是当茶喝的。但其中有一种锁阳王,不仅生津解渴,还有极强的补肾作用。夏日里不易发现,到了冬天落雪之后,根部发热,地面上的雪就融化得早。胡驼子便满滩里奔波几天,终于就挖着了一棵锁阳王,切成薄片,给他泡了一罐子浓酒。他一饮大喜,二饮狂喜,从此就饮鸩自安,乐不思蜀。独眼龙前来叩拜他的时候,他已经醉如烂泥,神魂不清。独眼龙跪伏于侧,磕破了额角,声音嘶哑,他还是昏昏沉沉一挥手:“不听!”
独眼龙伤心透顶,又去集合起勺娃子等一班童子军,慷慨激昂,一番演说:现在国家有难,生灵涂炭,你们已成目前王国唯的一一支生力军,要随时准备为国赴难!……勺娃子等一班童子军,自集体迁移此地以来,确实已与旮旯城是非少了许多,他们的媳妇也刚刚怀孕哺乳,尚未参与夺儿女大战。现闻国事如此,虎虎生气就勃然而发,齐声做吼:随时听从大法官调遣!然而,尚未等独眼龙做出具体的部署,祸事已成连锁反应,就在人们大肆争夺娃娃的时候,娃娃们又忽然出现了失踪现象,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两个,接二连三,竟成邪风。一开始,争夺的数方都还互相指责,你说他家私藏了,他说你家掩盖了,后来就渐渐发现,事情并非如此,那些失踪的娃儿都是清一色的两三岁小儿,刚会走路还不会奔跑,刚咿呀学语还不会思考,不像是自己盲乱走失,倒像是被一种什么神秘力量有选择地掳藏。另外,爹爹们的争吵辩解似有伪装的可能,但母亲们的号啕哭声却一点也不像做假。人们就渐渐地惊骇了,冷静了,意识到了这里面可能有一个什么诡谲之谜。
不久,又一个惊讯传来,不仅普通百姓的儿女接连失踪,就连王宫中的皇太子也突然不见了!这一下,可把举国上下震动了,满朝文武自是诚惶诚恐,花奴皇后也慌得脸变了色。墓生儿自被接回宫中,就由她亲手抚养,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也沉不住了,不说对全国人民如何交代,就是对马黑马她也无法卸责。情急之下,她便急召独眼龙和车怕万一到前,下一道死令,无论如何,火速破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独车二人领命,自是十万火急,全力投入。经一番紧张的侦察、勘测、取证、访询,终于获得一个惊人的线索:最大的嫌疑对象竟是那个娆儿女!
事实确实不假,造成这桩疑案的祸首,真是娆儿女。这个可怜的女丫子,自被马黑马贬出王宫,沦为弃妇之后,就彻底坏了神经。不知出于何种动机,在这场争儿女风波中,她也照猫画虎,做了一件奇事,于一个风高月黑之夜,悄悄潜入王宫,偷走了墓生儿。但因为她是神经,所以不管人们怎样地追问、劝说、诱导、恫吓,她都缄口不语,不吐底细。要么是傻傻地嬉笑,要么是胡乱地点头摇头,反正一言不发,甚至连“我不知道”这样的话也不说,一副十足的呆痴相。李老军急了,要给她下跪磕头,她也麻木不仁,听之任之。后勺娃子闻讯从三棵树赶来,又像前时那样,拉住她的手,痛切呼叫道:“娆儿娆儿,你说你说,你要说了我弟弟在哪儿,我就娶你做媳妇儿!……”她这才眼神一亮,叫道:“真的?”勺娃子就一连声保证,“真的真的,如果我骗了你,我就不是人……”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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