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之囚宫》第143章


沈如是来为升平诊病时,她曾偷偷与他打探那日究竟是否被调换襁褓,沈如是起先缓缓摇头,目睹升平恍惚目光又有些心软复而颌首。
领悟的她嘴角凝结苦涩笑意,如此宫闱秘闻如何能让贪图利益的人来论证。即便果真有调换皇嗣一事,他也不会得罪那个身处两仪殿宝座上的九五之尊。
不出几日,长孙无忌果然接到圣旨从洞獠班师回朝,不仅重新复位司徒之位,更兼顾东大营统帅,并领皇帝旨意攻打屡屡进犯的回纥。
魏征的咳喘症再发,人常缠绵病榻,朝堂也少见了。仿若元妃一经诞下公主,颓败之势便再难以遏制,杨氏族人本是远戚,败势后纷纷投靠长孙氏自保,倒似一场其乐融融的君臣同乐好戏正粉墨登场。
大唐皇宫更改了名号——太极宫①。由大兴宫至太极宫,不过短短十余载。 
升平如同过完一生那般长。
永好奉旨意入宫安抚产后抑郁的元妃。她与升平同坐,见升平如此消沉不觉拭泪:“公主殿下,新朝更迭理应如此,不过是场轮回,且看空些吧。”
因与元妃交往密切,魏征被长孙氏朋党弹劾,气喘症再犯无法上朝,自请退居翰林阁学士,被圣意驳回,只道安心养病。奈何有心人处处排挤,如此养病倒不如服下鸩酒来得痛快。
天边飞鸟被震天的号角声惊飞,震动翅膀划过天空凄然鸣叫。升平木然的眺望永好身后碧倾无尽的天空,喜乐从昭阳宫方向传来,声音端庄威严似乎就在她耳边鸣奏:“永好,这是册封太子的大典吗?”
同欢乍然闻听回首望向昭阳宫,病卧在床的升平根本无法看见大红锦缎妆点昭阳宫的喜气,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怀抱太子皇后的得意神色。同欢不知如何回答缄默不语。永好瞥一眼身着缁衣的同欢也是无声叹息。
册封太子的喜乐与册封后妃所需喜乐不同,鼓重号响,听上去端庄大气,仿佛能将天地精华凝结成曲,只为赞美当前盛世君主圣明,声音轰然入胸,犹如重锤怦怦砸在心头,升平如此直直听着,不知听了多久,眼泪爬满脸颊浸透前襟。
她回过神,看眼前襁褓里的女婴,露出慈爱笑容:“呵,好盛大的排场。只是不知他今日穿的是什么,会不会热,鼓乐声音震耳,会不会吓到他?”
同欢闻声,嚎啕大哭扑倒在升平脚下:“元妃娘娘,那是太子,不是您的子嗣。”永好将女婴抱入自己怀中,定定望着升平:“小公主才是公主殿下的。”
“你们可知他的名字?”对她们辩解不以为意的升平垂下头,痴痴怔怔望着跪在膝旁的同欢。
“太子名曰承乾。”同欢喃喃开口,不知为何升平突然想起问起这些。
忽然,那些乐曲似乎略为欢快些了,升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隐隐的,那般会心惬意。她茫然的视线透过大殿门窗望向宫外天际,静静看着天空上鸟雀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远。
承乾。那是他给他们孩子所起的名字。他居然口是心非,还不肯承认那孩子是她的。升平抬头仰望着那轮近乎烧红双眼的烈日,刺目的光芒使她眼中蕴含的泪水肆意流淌。
“如果,他能在昭阳宫顺利成长坐上皇位,本宫也未必白忙一场。”升平忽然镇定开口,声音飘忽得似从远方幽谷传来。
同欢和永好同时怔住,惶惶的望得升平。
升平笑得似不经意,却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争来夺去不过是为名利,不过是为生死,本宫一生经历跌宕已然足够,又何必再为这些东西苦苦痴妄。”
那一年,桂花树下穿过缤纷落英的温润明帝,那一夜,手持冰冷宝剑眉目入鬓的桀骜太子,那一刻,数十丈翼纱背后形影不离的英武秦王,似乎每个人都在梦中流云浮过,笑容眷眷的瞧着她,他们始终在她心底最隐蔽的角落里深埋,随他们挣扎起伏的一生回忆也就此掩盖。
她辜负了他们,也被他们所辜负,她背离了他们,也终被他们所背离。本就是轮回注定,又何来历经苦难的心有不甘。虽是明明心中如此悟了却不知为何怅然,就像知道自己即将做出的事,会惹得朝堂后宫轩然大波,有些忐忑,又有些难过,又有些发泄后的惬意爽快。
升平招同欢靠近自己,她的双眸有些异样闪亮,声音一句低于一句:“等太子册封典礼结束,去两仪殿请皇上过来,本宫有事禀告。”
同欢微微一惊,忙问:“元妃娘娘,想做什么?”
升平漫不经心笑笑:“没什么,本宫总算想清楚了,从此不再过问皇嗣的事。”
永好也怔怔站起身望着升平,她半侧脸被烈日光芒辐照瞧不清楚神色,嘴角含笑魅人,似异彩光芒停留在此刻仿佛能刻进人心:“本宫倦了,蒙受苍天眷顾三十载,也是时候偿还了。”
她见昭阳宫方向彩云蔼蔼,轻轻一笑:“魏公此生波折重重,万不容易蒙受皇上赏识,却因本宫一事牵连,本宫有些过意不去。幸好并没有人知晓他与本宫谋划的内情,永好,你回去转告他,日后与本宫相见如同陌人便是。”
永好心底一寸寸沉下去,突有些不妙感觉,她拉着升平袖口:“公主殿下,你究竟要做什么?”
升平抬起头缓缓摇了摇:“如今本宫诞下的皇嗣已做太子,再无所求,其实后宫女子所谓求个保靠,不过是为孩子求得来日安稳,如今他不仅康健也有了该有的一切,本宫也算放下心了。”
同欢听得升平如此说话似乎悲哀深意,她立即去往两仪殿请皇上过宫。
留下的永好小心翼翼询问升平:“公主殿下,纵使皇嗣已被长孙氏夺走,公主殿下仍蒙盛宠,终有一日得悉真相他会归来的。”
升平缓缓望着宫门外的景色,指尖冰冷:“来日就算他长跪认母,本宫也不敢认的。”她捂住胸口,那里依旧痛楚,可喜悦又偏偏溢满出来,升平舒展眉间:“本宫料得他是真心守诺,为求个天下太平,能将本宫与他的皇嗣立为子,不惜使出移花接木的帝王手段,本宫终还是错怪了他。”前一个他是太子,后一个他是皇上。
心中无限喜悦,因他为了守诺不惜隐瞒她一生,宁愿自身背负她的憎恨也不愿亲口解释。果然情至深处不免痴傻,他终实现一句帝王诺言,她却险些破坏他辛辛苦苦布下的谋局。她看清他真心以待,幸而不算迟,还来得及替他解决庙堂之忧。
永好不知该如何回答升平不停张望宫门外,半个时辰后李世民遥遥进了栖凤宫宫门,通禀内侍离开,升平自生产之日开始前所未有出门迎驾,她一身萧索妆扮,空盈不足一握的腰肢越发柔顺,微风拂过耳边散鬓,她抿唇捋回盈盈下拜。
李世民痴痴看着升平,有些模糊的回忆与眼前重叠,她站起身与他对视,他轻声问:“朕来了。”
他一身毓冕玄袍,深邃双眼躲在二十七毓珠帘后,定定看着她,眼底分明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面容却依旧冷肃。
原本围在升平身边的永好和同欢向后退了两步,她站起身对他妩媚一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将他瞧得清楚。她连日来不曾有心打扮,此番笑容除了惨白脸色,几乎难见从前绝美容颜,发自真心但远不及后宫那些稚龄女子貌美,“臣妾听闻今日太子殿下册封吉日,臣妾只想,恳请皇上见见太子殿下。”
“何必勉强?朕已说过太子并非你的孩子。”李世民一动不动凝望升平,将她拉入怀中:“若阿鸾想有子嗣,朕与你再生一个。”
升平嗔怪他为何到此刻还在隐瞒自己真相,但她并不当面揭穿,嗯了一声笑道:“太子殿下并非是臣妾所生,臣妾知道,臣妾只想渐渐太子殿下,求皇上成全。”
李世民怕升平再胡思乱想随口答应:“好,改日让你去看。”升平听得可以见到承乾,心底顿时欢喜,脸上浮现无尽甜蜜企盼:“今日不行吗?”
“今日皇后还在。”李世民已察觉升平眼睛里喜悦,偏细细探究又似无边绝望,他有些心酸,不肯表露出来:“今日他已经睡了。”
升平听得太子睡了,嘴角立刻露出慈爱笑容,随即极快的频频颌首:“是阿,他睡了,臣妾有些忘了他此时是该睡了的。”她扭过身,反复走来走去,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探入枕后,缓缓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李世民掌心,“皇上,放臣妾去北宫吧。”
一个草编的人偶在李世民宽大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上面扎着若干银针,同欢看见草偶顿时面色死灰瘫倒在地,永好更是疯一般抱住升平双腿急声:“公主殿下,你为何如此,你疯了!”
升平抬头凝望李世民,刺目的光芒照拂在她不算青春的面庞,眉心舒展,她的双眼蕴含水意嘴角淡淡上扬:“臣妾在分娩时有使巫蛊之术,祸乱宫闱玷污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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