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之囚宫》第149章


见她有些犹疑,知道并无这些,升平语声轻柔:“以你常用的亦可。”
同欢不由心头一酸,点头将自己粗笨的妆奁搬来。同欢入宫十余载,原本所攒的首饰,妆奁都因皈依佛门散尽,唯剩下几样不常用的留下,如今居然派上用场。
升平挑一把软木梳子将发髻梳起,同欢抬手在身后帮她轻轻挽起,本应以点翠发簪盘紧,奈何妆奁中无一件可以衬升平身份的饰品,同欢只能将自己发髻上的玉簪别在升平发髻上,再寻来皈依佛门前常穿的碧影柳眉长裙为升平更换。
如今升平腰肢纤细得只剩一把骨头,长裙难以穿着,同欢将长裙以丝绦三道缠住,方才不至牵绊步履而失礼。
从粉盒中蘸取蔷薇粉擦在面颊,再由同欢为她画眉。两项完毕,发现胭脂盒中的凤仙胭脂已无法使用,升平想了想道:“今日可有紫绶金章?”
同欢明白,立即将求内侍摘得的紫绶金章交给升平,升平将紫绶金章贴在面前,细细闻吸其特有香气,露出笑容。
她掰开层层花瓣以手指捻揉,如血汁液极快染满青葱指甲。她仔仔细细涂在唇边,没有铜镜可以鉴照,升平不知自己模样,回头问同欢,“涂得是否整齐?”
同欢抑不住哽咽,立即含泪颌首。升平回身将残花放置梳妆台前,朝虚无的铜镜微微一笑,那里映照是她从前的诡艳容颜。
静了片刻,升平命同欢搀扶自己坐在月华中等待,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并非心中尚存痴恋,并非心中犹有期盼,她知今日是自己最终诀别时刻,突然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谁等谁又有何关系?
她缓缓开口:“同欢,这些年照顾我,苦了你,我始终心存感念。”
同欢摇首,双手捂住脸开始呜呜痛哭。
升平昂起头看同欢,露出怅然笑容:“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但求你能留下守护太子殿下。来世,此恩德我来偿你。”
“奴婢会终生留在娘娘骨肉身边。”同欢不敢向升平说明真相,仅能以誓言表明自身无悔的忠诚。
升平得到同欢许诺含笑颌首,缓缓闭上双眼,似略有沉睡,又似半暝半醒在等待最终的长眠。
酒筵热闹,歌舞欢愉,更有擅杂耍的宫人在聆音阁变换花式博取龙颜大悦。高阳笑呵呵指点那些宫人给父皇看,李世民颌首含笑眺望,目光却已落在远处,怔在那儿深思不定。
长孙无垢瞥李世民若有所思神色,心底略沉,高阳最善于察颜观色,见父皇如此无味,撅嘴悄然退回,她的稚嫩小手脱离李世民的掌心,他也不曾擦察觉。
深夜,喧闹渐离,李世民原本浮现面容的笑颜渐渐敛回,重归阴沉。方才鼓乐齐鸣心境自然平静,忽然万音静止,整个人仿若失掉心中最为重要的一处,有些空荡荡的,心也陷入无尽黯淡。
他蹙眉起身,身后随侍内侍连忙跟随,“皇上,起驾吗?”
嗯了一声,他抬步登上龙辇转入内宫,长孙无垢立即手牵三位皇子公主同乘凤辇在后随行,车辚声响,铜铃摇曳,临至昭阳宫龙辇却被李世民唤停,在昭阳宫门口僵有一炷香的时间。
长孙无垢由凤辇窗帏探出担忧视线,见龙辇中伟岸身影始终直立不动,轻轻长叹,她以眼神示意守谨,守谨领命立即躬身悄然上前:“皇上,太子殿下倦了。”
李世民回神,又重重嗯了一声,龙辇落下,内侍摆短梯,始终躬身掀开明黄帘帷,待到皇上走出龙辇,方才直腰服侍。李世民脚尖尚未及地,忽又命道:“去栖凤宫。”
那内侍听得皇上命令,小心翼翼瞥了瞥守谨,立即附和道:“是,摆驾栖凤宫。”
守谨顿时愣住,回头张望长孙无垢。长孙无垢默默无声带三位皇子公主由凤辇走下,也不曾抬头去看龙辇背影,母子三人连同嬷嬷宫人皆悄无声息步回昭阳宫。
高阳见父皇走得甚是匆忙,拉扯母后袍袖奇怪疑问:“母后,父皇深夜是要赶去哪里?”
长孙无垢端美双目朝车动声响处微微抬起,似能将前方逐渐消失的人看得清楚,她漠然一笑:“去他想去的地方。”
高阳仍是不解,还想再问:“哪里才是父皇最想去的地方?”
长孙无垢不语,奶娘立即上前将高阳抱起,一干宫人嬷嬷悉数迈步入内,昭阳宫大门由内轰然关闭,咣当当落锁宵禁。
①杨侑:隋炀帝孙,李渊攻入长安立为恭帝,半年后废,卒年十五岁。此处为附和小说改写。
②萧氏死于唐宫,贞观二十一年病逝,卒年八十。此处为附和小说改写。
③愍,谥号,愍皇后,末代皇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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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尾声 。。。 
李世民迈入栖凤宫宫门时,从未想到升平正在月色下坐了等待自己,迎面见到许久未见的她,略有诧异愣住脚步。
惊觉自己有些失魂落魄,他旋即凛然面容与升平对视。
面容消瘦惨白的她,双眼依旧如青春时明亮,唇边笑容仍能诱他情难自禁,他刻意别开视线咳嗽一声,升平见到李世民,微微俯身施礼:“嫔妾恭贺皇上万寿延年。”
她的声音虚软无力,再见长衫外露出的手臂伤痕叠加,丑陋扭曲的疤痕提醒他想留下眼前的女子会是怎样艰难。李世民手指微微有些发颤:“起身吧。”
他上前一步,半伸出手臂想要搀扶,升平退后一步,他伸出的手臂硬生生握拳收回,他不由又怒:“你还想折磨朕几个十年?”
升平望定李世民悲哀笑道:“是阿,嫔妾折磨皇上的日子已经够多了,不该再折磨皇上了。”她暗暗按住长袖隐藏的银匕,心如匕首锋芒锐利冰冷。
望尽情爱,方知时日苦短,他们再没有多少十年用来折磨彼此。
是该放手了。放手对他和她来说都是幸事。
李世民惊讶凝望升平艳美笑容,似乎被囚禁栖凤宫后就没过她如此郑重妆扮自己,一夜间骤然恢复魅色,引发他所有对镇国公主升平的所有记忆。
只是夜风吹拂的青丝长发中,隐约可见银白夹杂其中,年轮夺走他的英姿勃发,亦夺走她的绝世容颜。
眼底一热,他缓缓开口:“不要让朕再等下去,朕已老了。”
“不要让嫔妾再等下去,嫔妾也老了。”升平冷冷退后,将手中银匕用力攥紧:“皇上放嫔妾出宫吧。”
李世民怒极,先前徘徊在心扉的伤感仿佛还在凝结,眨眼间又被她求去激怒了所有理智。他狠狠掐住她的下颌,用修长手指滑过她绝美坚毅的眉眼:“朕便是穷尽一生都会把你囚禁在宫里,你休想有机会离开朕半步!即便朕再等几个十年也是无谓!”
他手腕用力扬起,她已无声跌倒在地上。
升平昂起头看着他,以最悲哀怜悯的目光望着他,她坐在牢笼华美金砖上挑起嘴角,露出得意笑容:“你错了,还有一种办法,我可以离开你。” 
突然顿悟的他急忙扯起升平瘦弱的身子,如春日柳叶般颜色的裙摆下,大块的血迹已经把精美的织锦洇成了黑褐色,点点晕开。
一把明亮的三寸短匕正扎在升平腹下。
“你有意纵容侑儿归去是因为你早已知晓允德公与西突厥交好是吗?”升平露出笑容,眼底有泪却不肯轻易流淌:“你谋划好圈套才让侑儿去钻,使他谋逆之举落得天下口实,是吗?”
李世民咆哮:“当然不是,朕,朕只是……”他无力辩解。相伴二十载,她总能视透他的心肠,甚至连同他的忌惮他的残忍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升平缓缓摇头,笑意在嘴角渐渐枯萎:“我曾以为你会兑现诺言,可惜,连最后一次机会也已失去。”从宫倾至宫杀,再近宫断,升平一生所求不过是句至死不渝无法改变的誓言,可惜,深宫高墙,煌煌天阙,誓言是最为难得的宝物,比帝王宝座,皇后凤冠还要来得珍贵。
他搂着她,手臂阵阵发抖:“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朕?”
升平虚弱惨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快慰:“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囚宫了,终于可以……”
以死诀别,就是她离开的最好方式。这囚宫是世人艳羡所在,却非她的。
李世民发疯一样抱起升平,命已经痴傻瘫倒的同欢去找御医。他抱住升平扑到长榻上,将身上黄袍撕开为她擦拭下腹不断涌出的鲜血。
沈如是仓惶而来,见升平腊色容颜心已堕沉,他将短匕取出,以药粉为升平止血,半瓶药粉倒上去便被鲜血迅速溶解,根本无力止住。他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叩首:“皇上节哀,皇上节哀,银匕质软伤口原本不深,可......。”可升平已求死多年,身体濒死虚弱,血流根本无法止住,伤口更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李世民将银匕握在手心,任由银匕锋刃割开掌心皮肉,热稠鲜血顺手腕流淌也不觉得痛,忽然,他抬头镇定吩咐:“同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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