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忠于皇上》第60章


这所有的一切自然是传到了纹平帝的耳中,他却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帝王的心中,有太多事情需烦忧,那舆论的走向,只是其中不轻不重的一件。
他从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不想去扩张领土称霸寰宇,也不想因政绩卓著而名垂青史。他为帝君,只求平安。四国的平安,百姓的平安,家人的平安。
然此时,狄离命虽保住,却仍昏迷不醒。狄衡因乌雅羽被贬黜的事情而忧心成疾。他自己则是强撑着一口气,内里早已若朽木般破败。更有甚者,乌雅遥生死未卜……
百姓,受战乱之苦。四国,遭暴徒蹂躏。
他这帝王如此无能,治国如此失败,便是耗尽了心血,又有何用?
想到此只觉口中腥甜再起,颤抖了手将怀里的八角紫铜暖炉掀了盖,一口咽不下的血悄悄的吐在里面,熟练至极。
“滋”的一声轻响,红热的炭黯沉了下去,一缕青烟随即腾起。木炭吸血,了无痕迹。
他默然垂眸,迅速的舔去唇边残血,面上仍是淡然。
“皇上是一国之主,自己身子要紧。莫要为了离儿、御儿忧心。”床帐外,皇太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清冷。那是他对自己的母亲最深刻的印象,也是他从她身上学会的最重要的东西。
遥想当年,母后在他之后,曾孕有一子,却不幸流产。他闻听此消息,从别院赶去探望。昼夜奔波,他本就幼小,病弱的身体更难以承受,到得皇城时小命也去了一半。
母亲见到他的样子,既没有表现出担心,也没有显现出感动,只平静的差人去找了太医陈非来。
他醒来时,母亲正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温润的手指卷着他散落在榻上的发丝,轻轻的叹息。
“螭儿,你虽沉默寡言,但我知你聪慧、透彻远过常人。皇城里的这些迷障,在你眼中或者不过是无聊的荒唐吧?可你既然身为皇族,有些东西不得不做。你不愿狠辣为人,圆滑处事,我不逼你。我心中也不愿你变得那般模样。可不愿伤人无妨,生为人子总要精研自保之道。你那一腔热血、满腹真诚,在这帝王家,终不免害人害己。”
那之后,果真应了母亲的话。三皇兄,也就是太子的生母贤妃去先皇面前告状说,母亲对龙子照顾不周,小儿不幸夭折,大儿也差点被她累死。先皇便将母亲贬到了东侧宫,那个相当于冷宫的地方。
本因出身良好、品貌过人而受先皇宠爱的母亲,终究被他连累的失了皇恩。
那时起,他便开始冷心冷情。再不许私情混淆了判断。
“身为帝王,莫要偏宠一家。”皇太后不闻纹平帝回话,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朕知错。已去了乌极、雅逍的官职。”
皇太后沉默了片刻,抬手抚着袖边,缓缓道,“乌家祖父子忠义,你心中自有打算。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哀家所指,并非朝臣。”
狄螭闻言,双手将那紫铜炉紧紧按在心口。可那炭火却因他之前一口鲜血而熄了,渐渐冷去,冻得他打颤。
“哀家来此之前,德妃道天候渐冷,帝王体虚畏寒,敬献‘赤舌裘’一袭。哀家已交给贵和了。”
“无霜宫的好意,朕心领了。‘赤舌裘’是她传家至宝,烦请娘娘转还给她。”
“德妃皮裘虽不若那贤妃的媚笑合你心意,却不会误国。还望皇儿莫要儿女情长,此次一断,便断的干净。”
“天色晚了……”狄螭没接话,只是挑帘,半是相送,半是逐客。
母子两个刚打个照面,皇太后就被纹平帝灰败的气色着实吓了一跳。虽母子情薄,毕竟血肉相连。皇太后终是轻叹,按着他肩,抚了抚他被冷汗浸湿的发鬓,“你先天不足,这些年来却片刻不得休养,已病成这样,便歇歇吧。先皇驾鹤西行,哀家残躯不过是在这世间多逗留一时,又有什么关系了?自行去了就是,无需挂心。”
便是皇太后不客气推拒,狄螭此时也没力气站立,更不要说相送。这挑帘起身的一个动作,已是眼前发黑,冷汗如雨。勉强坚持到皇太后离去,手上已无一丝力气,紫铜手炉滚落榻上。之前疼的发晕,忘了锁上盖子,炉中星点残火溅出来,烧了他衣袍,他却仍昏昏沉沉不自觉。
外间贵和听到响动,跑进屋来,看到狄螭手抓着床帐,紧闭双目,唇色青白,摇摇欲坠。赶忙过去搀扶,却见那衣衫、床单已烧了许多孔洞,惊出一身冷汗。欲将那手炉撤了,狄螭却是不肯,还让贵和重新换了炭。
贵和见他虚弱至此,仍固执如牛,不由含泪怨道,“皇太后她……她……您都成这样了,她还要来迫您不得再将贤妃娘娘迎回宫!何必为了她惊动病体?!”
这话实在没规矩。狄螭颤抖着口唇,低低的呵斥了两句,心里却苦笑。
母亲的意思,哪里是不将那女人迎回来那么简单?他一向不愿在人前示真痛,若非为了阻止母亲紧逼,又怎会让她见他如此狼狈?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此时,病痛加上焦虑,神智甚为混乱,脑子里便只两条路,送她远走荒蛮之地永不相见,或者尽快将她嫁了他人断了缘分。无论哪条路,都让他胸口气血翻涌,口中阵阵腥甜。
待得神智恢复清明,已是不知何时。只见贵和站在他榻前抹泪,廖远扶他靠坐床头,融融真气护住他心脉。
见狄螭看贵和的目中带着责备,廖远叹息,收了内息,从袖中掏了一份折子,展了开来,“贵和不敢擅自揭万岁爷的老底,否则来得便是陈太医了。学生此来不是伺候您,而是给您送诏书草稿的。穆廉说他已尽全力,这份诏文您若是还不满意,他也无法了。”
狄螭却是瞥都没瞥那诏书一眼,只无力挥手,低声冷道,“仍是不合朕意。新科的状元是朕钦点,怎会连诏书都写不好?朕的状元不如先皇的状元么?!他必是怠惰职责。明日子时之前,若是还不能递上一份令朕满意的草稿,朕便治他欺君之罪,抄他三族。”
对乌家人来说,被皇上冤枉、削了官职、贬了出宫,都不是什么大事。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乌雅遥的安危。
晚餐时一家老少五人聚在一起,长吁短叹,食不下咽。乌雅遥为人较乌雅逍端谨,本不是什么爱说笑的人物,可这桌上没了他,却再无笑语欢声。
“你是皇上肚子里的虫,说说皇上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武锋一边猛灌黄汤,一边斜眼睨着乌雅逍,“真是遗传的疑神疑鬼,当我们有叛国的心思?”
乌雅逍沉默的盯着碗盘,面上倒仍是一贯的儒雅,不见戾气。
乌雅羽见状,给武锋添了些菜,“皇上为人沉稳睿智,当不会妄下断言。大殿之上众目睽睽,如此处理,无可非议。”
“他便是将老夫的头摘了去,你也会说他睿智吧?!没良心的丫头!都被人弃如敝履了,还如此外向?!”武锋大怒,伸掌在桌上一拍,顿时去了一个桌角。
“爹!”乌雅逍轻声喝止,对乌雅羽温和一笑,儒雅双目扫到武锋脸上,却锋芒一闪,“君心难测,为人臣子本该有自己的主张。若是整日里揣度圣意,见机行事,那和奸臣、弄臣有何区别?!您不是不愿芽儿入宫么?便当皇上这是不忍咱芽儿在那深宫中受苦,送了芽儿出来享清福。我与外祖也是同样。您之前不总说,殿上为臣得不偿失,劝我们辞官么?如今可都顺遂了您的心愿!”
“一派疯癫胡言!”武锋怒喝甩袖,饭菜一口未动,只拎了壶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喝他的闷酒去。
乌雅逍心中烦乱,再观乌雅羽强颜欢笑,便也放下了碗筷,拉着小妹到花园中清净之处散心。
桌边只剩下乌极和乌染,一老一小面面相觑。
“太祖父……爷爷究竟是哪句竟然惹怒了爹爹那个老好人?”乌染惊诧。
乌极抚髯,若有所思,搪塞道,“你爹爹只是随口说说。”
“才不是!爹爹肯定是动了真怒!上次我擅自送了娘的木梳给雪雪,爹爹眼中便是这样,好像有星星飞过。”乌染苦了一张小脸,以手掩面,“此后我和爹同在一个屋檐下出入,天天听见他声音,闻到他气息,却三个月都没见到他一面……”
第二十三章 兄妹诉情梓橦下 帝王啼血病榻前(二)
兄妹诉情梓橦下帝王啼血病榻前
乌家兄妹三人,都十分喜欢亲近自然。庭中草木,平日里虽都是乌雅羽打理,可她走后,乌雅逍日日整理,从未让园子荒废。
秋日时节,槭树和佳樵的叶子都已盈彩。主书房窗下的那棵梓橦,却仍是烟雨般的绿,清新如未经人事的少女。
梓童是前朝的帝王对自己极端敬爱的皇后的称呼,梓橦木只养在宫廷里。武家是四国开国的功臣,不知何故得了一片梓橦叶子。
四国开国后不久,女子地位越发受到打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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