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春宵》第60章


樟恕?br /> 仇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甚至当年面对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正德帝,都未曾像今天这般紧张过,因为她的身侧还有个周俊呐,这个无端被自己卷入到这场灾难的年轻人,昔日的死对头,如今却因为想要沿途保护自己的善意,很有可能要丧命在嘉兴城的远郊荒野了。
两人终于绕够了,也看够了,真倭嘀咕几句,从倭忙翻译过来道:“庄户人家,你们真是庄户人家么?”
“自是不敢欺骗两位大爷的,这辆牛车就是我们家的。我家住在嘉兴城东远郊的吴家村,那里有一大片竹林,大爷走南闯北的,想必是知道那里的。”仇英忙着回答,吴家村便是她曾经跟着项元汴收画的一处村庄,周俊张了张口,还是低下了头,保持沉默。
“吴家村?大爷我当然是知道的。不过……”那个从倭凑近仇英,抬起她的下巴凑近细看,还以颇为猥亵的态度在她唇上抹了一下,神情狰狞道:“你们是真的庄户人家吗?”
仇英心内惊惶不已,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还是强忍着并不表现出来,从倭冷哼一声,指出他们的破绽:“虽然穿着长工的衣裳,但两个人的手都很白皙修长,身体并不强壮,不像是做农活的人。行为举止太过谦恭有礼,却不卑不亢,不是真正贪生怕死的小民,再者最近谁不知道嘉兴城里不太平,只见庄户人家往外城躲避,不见有人巴巴往里头赶的。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仇英正要开口,那个真倭却忽然大声嚷嚷起来,从倭态度恭谨,一一聆听训话,一面还不忘抽空拿眼睛瞪视底下的两个。
“还不说实话?”好容易等真倭嚷嚷完了,从倭便开始吼他们,“你们往嘉兴去的目的是什么?”
“大爷,我们真没骗您,的确是回家。”仇英一口咬定,却看到那个从倭执鞭的右手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空气中便传来破空的咻咻声,待得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啪”的一记狠抽落到了挡在她身前的周俊的背上。
仇英惊慌失措,想要看他背后的伤势,可是破空的鞭子又往他俩身上招呼而来,这一回她再不敢叫周俊再挡,便死死捧着周俊因吃痛而低垂的头,两人抖抖索索的蹲在地上,等待鞭子和疼痛的到来。
并无奇侠小说中英雄救美的桥段发生,两个手无寸铁又急于保护对方的文弱书生,在暴风骤雨般的鞭打中咬紧牙关,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剧烈疼痛。许久之后,挥鞭的人才停止了暴虐行为,轻轻巧巧说道:“看你们这幅惨兮兮的样子,也该不会是我们找的那两个人,起来吧。”
仇英闻言几乎要昏倒了,敢情他俩平白遭受一顿鞭打,竟是源于这人认错了对象!
因为半蜷着身子,伤口几乎都在背部,仇英只觉得整片背上热烫剧痛,几乎要痛的晕厥过去,却看不到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不过瞧一瞧周俊的遭遇约莫着便知道个差不多了。他背后的布料因着鞭子的作用崩裂成一块块的碎片,后背也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布料粘着血肉在暗夜之下散发出浓厚的血腥之气,仇英顿觉胃中翻腾不已,无力趴倒在一旁呕吐不止。
周俊强忍着背后伤痛,挪到她身边低声询问,因为她背上同样伤痕累累,甚至不敢帮她抚背顺气,不由得怒声回问:“有事不能好好问,怎么好端端便打起人来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真倭听了从倭的转述,两人皆是哈哈大乐,回道:“稀奇稀奇真稀奇,竟然跟我们讲起王法来了。”
“蛮夷之邦果真不可教化。多少□还立志竖一块牌坊,你们这些倭寇汉奸却如此寡廉鲜耻,光天化日之下,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们是强盗吗?”说的太猛,加上背后伤痛刺激,叫周俊也咳嗽不止,弓着腰扶着膝盖喘息不止。
从倭又一记鞭子甩过来,这会子没有往他背上招呼,却扯住他的手腕,神情傲慢道:“我劝你们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人?瞧瞧这细皮嫩肉、俊俏的模样,该不会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穿了男人的衣裳,想在爷们面前打混过去的吧?”
“你……”生平不止一两次被误会成女人的周俊,却没哪一次是在这样狼狈被动的情况下任人宰割,再也忍受不住这般的屈辱,握紧拳头就要反抗,却被同样气喘吁吁的仇英扯住了手腕,提醒道:“切勿轻举妄动。”
周俊气怒难消,仇英轻轻拍他的肩,低声道:“我不也曾那么说过你?明明是激怒你的话却要去反抗,在这个时候,太不明智了。”
周俊没想到也就罢了,一想到仇英也曾经捏着他的长相大作文章,顿时没好气道:“有你这样劝服别人的吗?”
“是我拖累了你,我发誓等这回脱险了,定要叫你好好报仇,任君打骂不还手!”
周俊瞧着她一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虚弱模样还在担忧自己去做以卵击石的傻事,便只好不再计较,可他两人想要安生,贼人却不配合,那个从倭手中的鞭子如同蛇一般灵敏,几个挥动便将周俊的上半身袍子卸了,露出白皙却结实的光裸上身。
“呵,还真是个爷们!”贼人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遗憾,显而易见若周俊是个女儿身今日将遭受什么样的惨烈事件。仇英艰难的望了望周俊已然铁青的俊脸,掌心里的拳头也越握越紧,只好更加用力的提醒着他,千千万万不要轻举妄动。
或许是周俊如此美丽的脸庞都被证明是男人,仇英的身份不必遭受怀疑,又或者是仇英的脸蛋叫他们没什么性致,所以两个贼寇并未对她多做为难,只对仇英粗布麻衣底下精致的布料起了兴趣,再次追问起两人的身份。
仇英又想拿吴家村说事儿,却被周俊抢住了发言权,他没好气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早点交代身份也少遭点罪!”说着便以同样桀骜的态度冲两个贼人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嘉兴望族项家的三少爷,项元汴。而我,就是他的昆山好友周凤来。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们有的是钱,打发人去筹钱来赎我们吧!”
“你……你疯啦!”仇英被他一阵瞎嚷嚷,急得晕头转向,身子软软一倒,竟然晕死过去。
痛!
眉头紧紧皱着,似乎被谁抚平了。
背部如火烧,有清凉的泉水流过,所到之处稍稍好过一些,但撑不到片刻,便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想伸手去触碰,四肢却像是被紧紧束缚着。再也无法被这样漫天的迷雾和憋闷包裹着,下定了决心要闯出去,紧紧挣扎了几乎天荒地老那么久,才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又或者是从昏迷中惊醒。
睁开眼眸,第一眼看到的是神情严肃的周俊。再来就是这个简陋破旧的屋子。
仇英发现自己趴卧在一张旧床榻上,身上披盖着破旧的棉被。屋里除了自己的这张床,便是床前的一张方形木桌,及两条板凳了。桌上有水,和两只杯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药盒。破旧的窗户糊了一层新纸,门倒是关得严严实实。
“我们这是在哪儿?”仇英开口询问,声音是她未曾料到的干涩沙哑。
周俊不开口,沉默的、缓慢的挪动到桌前,为她倒了一杯清水,再端过来,凑到她的唇前。仇英听从了他无言的指示,静静将杯中水都喝了,这才问道:“我们得救了吗?”
“并没有。”周俊说着,将杯子放回原处。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同意要你跟过来的,我知道外面危险,却未曾想过如果真的遇到强盗应该怎么办……”仇英这会子才真的开始后怕,无法想象若是周俊因为自己遭遇不测,要怎么才能跟周臣及周秀交代。
周俊却拍了拍她,轻声道:“是我自己愿意跟来的,你不必介意。”
“那也是我出的馊主意,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叫你们知道……”仇英埋着头低泣,周俊却忽而道:“你若是瞒着我偷偷的来了,才是真正的害我。”
仇英讶然看他,却见着他颇为不自在的撇开眼,不由得低头查看自身,却发现……却发现自己的束胸不知何时被拿掉,胸前空空无遮掩,周俊赧然道:“是……为了给你换药。没想到,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个秘密……”
仇英只得呵呵回应,忍着痛将自己毁了大半个后背的袍子套上,紧紧系好腰带,问道:“睡梦里,是你在为我擦药吧?”
周俊无言点了点头,仇英将他转过去,问道:“你的伤口自己无法处理,定是没有上过药的?”
周俊轻轻颔首,仇英便取来桌上的药盒,伸手指进去挖了一坨膏药,在他背上惨不忍睹的伤口上仔细而小心的清理涂抹,注意到周俊的手紧紧抓着被褥,忍不住问道:“很疼吗?”
“不会,清清凉凉的。”
仇英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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