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笑意》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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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反对,日日进谏,甚至有人哭闹朝堂。赵存力排众议,闹得急了,便压根不理会,他这情形却暗自叫摄政王党派的人欣喜不已。皇上这是眼看着就不行了,提前要退位么?
摄政王党派虽然被赵存铲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消失。再加上赵存只是把摄政王软禁,并没有处决,更是给了一些人暗中操作的机会。
这日下了朝之后,赵存便拾起了往日的做派,夜夜笙歌醉酒,后宫美人不断。墨语看着他那情形维持了小半个月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十分剽悍地冲进了丝竹萦绕的大殿,途中还撞到几个衣着暴露娇滴滴的美人儿,她看也不看地冲过去一把揪住赵存咬牙切齿地道,“赵存,你这是做什么?你明天就要死了么!宁儿还那么小,你怎么可以为难一个孩子。”她话说的那么狠,可内心里是真正地心疼他,赵存这样夜夜丝竹歌舞萦绕,这边是临死之前的享受么?
赵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了,墨语虚虚一揪,衣襟便敞开了,甚至看得见胸前的肌肉,墨语清楚地看到心口那个地方青紫一片,若是不晓得还以为会是人掐的,墨语瞳孔一缩,后退了两步。
赵存难得没有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半眯着眼没有看她,张开嘴啊了一声,旁边俩美人儿就直接朝他嘴里倒酒,葡萄颜色的美酒入吼,赵存挥手叫美人们退下,这才闭了眼沉着声音,似乎是叹息,他道,“墨墨,他迟早要为难的。”
有个小美人儿赖着不走,柔弱无骨的手在赵存身上游走着,且越摸越往下,赵存眼神一厉伸手就推,那美人儿没有想到刚刚还缠绵的男人竟然这么狠,直接便倒地咳血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赵存看也没看,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就去抓墨语的手臂,“朕也算给了他一个完整的童年了,宁儿不小了,朕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经坐上了皇位……他早为难比迟了没命强。”然后他打了一个酒嗝,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迷糊着眼哦了一声道,“墨墨你怎么过来了?走,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有些人一旦压抑的久了,就会以最放松最彻底最悲痛人心的方式发泄出来,对于此时的赵存来说,之前那几年就像是一场梦而已,兜兜转转绕来绕去,还是没能绕出那座宫殿,梦醒来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处于这个噩梦的地方。
回了清风居,赵存不知又抽哪门子风,招来一个戏班子,直接搭了台子就唱。墨语知道他心里苦,也就随他去了。
戏台子很宏大,穿着花花绿绿的伶人们甩着水袖拉长了婉转的调子,演绎着一场场人生的悲欢离合。
一出落幕下一出,场场不同,却大多都殊途同归。
台上演绎着热闹的人生,台下坐着两个局外的人。
墨语坐在赵存身旁,她此时的肚子已经四个月显现出来了,不过赵存为她准备的衣服宽大,坐下来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她凝神听了会儿思绪却不在上头,等到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听见台上此刻唱的竟是黄梅调子。
她抬眼望去,台上描红添妆,男女皆是美人,尤其是那眉梢眼角,一笔便勾勒出万种风情,丽君扬起声音唱:凝眉凭窗对宝镜,柔情万种付丹青,翰墨吐尽相思意,欲托东君寄郎君……今日对镜描图影,遥寄郎君慰痴心……
秋雨扑面风搜林,长亭更短亭,山野茫茫路渺渺,肠断故园心,白鹭惊飞无着处,家破人也故,归又不能去不成进退都无门……举目惨淡何处春,柳叶何时青……
墨语坐在台下,压根听不懂到底唱了什么,可是她的眼神却渐渐重影儿,那一对苦命的男女影成了两对。她听到那人唱,四野茫茫归何处,遥望天涯恨悠悠……
她还听到台上的仙姑用甜得发腻的调子,在这漆黑的夜里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她唱:魂兮归来,魂兮归来。火神施威祛病消灾,佑我孤魂安康永泰。九转金丹练九转,金丹服后能成仙。一转金丹,服之三年能成仙,二转金丹,服之二年能成仙。
若是世人都能成仙,怕是没有人愿意受这浊世相思相离之苦了,墨语面无表情地想。
紧接着女声唱:夜深月冷霜露凝,鸿雁不堪霜里听,心驰神往向帝京,怕听凤啸鹤哀鸣……
男:我曾寻你千百度,故园依旧门庭封,求明月挂南天,为你照亮崎岖路。
女:盼夜空悬北斗,为我逃生指迷津。
世人皆苦,北斗高悬依旧迷路,心之所向,回头便是路,墨语看向天空,鸦色一片,叫人看不到尽头。
男:千山险,万水深,我心步步伴卿行。
即使深陷泥潭,依旧引吭高歌,因为有你,便是归处。
女:山高水远隔不断,万里愁思茫茫情。
……
男:恨愁深,孤灯不明悲欲绝……
泣离分,雨打梧桐泪沾襟……何人识得此时情男……谁又能解少年心
人生弹指只一瞬,一人能有几青春。
台上落幕,不知何时,墨语面上冰凉伸手一摸,湿滑一片,她默默地站起来,没有去看赵存的表情,拉紧了衣襟回到了房里,天气已经冷了不宜在外久坐,赵存仿佛在专注地听戏,他始终没有回头,端坐的身影脊背十分挺直,像是一颗青松,风雪怎么也压不弯他,可是墨语知道,他就是一棵竹子,表面光鲜帅气洒脱不羁,其实心是空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依依呀呀的声音才停止了,整个儿清风居显得更加寂寞清冷了。赵存踱着步子站在窗外,似乎知道她没有睡着,他的声音有一丝的沙哑和落寞,也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他道,“墨墨,我们明天出门去吧。”然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明天出门”这几个字十分平常,仿佛就是出门办点事儿,日出而去日落而归。可是墨语知道,他这是下定决心要在最后的日子里放下这里的一切了。
这里所有强加在他身上的那些尊贵和荣华,看似耀眼的东西,对他来说实则冰冰冷冷,只是拖累。
宫外的天空果然特别的高远,十月份的夷海,风吹在脸上有些疼,但丽阳总是高悬,十月份的阳光撒在街头巷尾的世人身上,暖融融的,空气里闻起来都有几分阳光的气味,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如果不去注意身边有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的话。
赵存出了宫,就像是一只脱了缰的野马,一身文士衣衫,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奇,好像小孩子一样,两人一路往南,一男一女,一个书生一个孕妇,虽然惹人注目,但也不是很异类。墨语的身子不便,两人走走停停,遇见喜欢的城镇便租上一座小院住上两日,不过两日的功夫,两人便把当地的摊子扫荡一遍,然后玩腻了走人。
段阳携着青墨死活要跟着,墨语给打发回去了,青墨的肚子比她还大,又没有功夫在身,身子还很弱,这样的体质实在是不宜上路,墨语跟青墨约好无论何时在夷海帝京王府相见,她要出门去看看夷海的山山水水,看完了走累了便回来。
无论墨语走到哪里,段阳过上几日总能准确地找到她的落脚处,带回来一些信息,再把墨语的指示给带走,这样的日子也便过了将近一个月。赵存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墨语嗜睡,他便拉着她逛来逛去,说些笑话风土给她听,然后又体贴的把一些杂事都安排好。墨语有时候想赵存这个皇帝若是混不下去,做个平头百姓也饿不死,他几乎熟悉各种生活常识,也不知道他作为皇帝是怎么学来的,每次段阳出现的时候,赵存便什么也不问,把书房给腾出来叫她处理事情,然后在她每次皱眉头的时候都能给出好的建议。
赵存是个好皇帝,可惜他志不在此,墨语心道可惜,下一世希望他能做个普通人。
走走又停停,墨语的身子已经五个多月了,两人在南方的一座小城找到一座小院子住了下来,那日,墨语接到了云行殊的来信,他只说,等我。
墨语一笑,那边的消息她几乎每隔三日便能收到,有时候是段阳亲自带来,有时候是君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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