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盏歌》第32章


她忽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刹那间白尽,连着嘴唇都没有血色。
然后抿着嘴低下头,再不说话。
这些都是后话了。
时缘亭里,孟盏方布完茶,便听见亭外传来寡淡如水的声音:“我可以,分一杯么?”
孟盏手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
、暮归鸦(9)
亭外不远处的回廊之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
他一身墨色的广袍,抱着一张同样漆黑如墨的七弦琴,长长的头发泻在身后如水一般温柔。
他微微抬起头,从额发间隐约看出额际有什么图腾。
他面容可以称得上是英俊非凡,然而神色却如声音一般沉静如水。不是江水湖水,而是……深不可测的海水。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生得很奇怪。垂眸的时候,让人觉得睁开时定会惊采绝艳。然而当他真正抬眼的时候,你才会觉得吃惊。那双眼睛里深深浅浅含着冰,简直无情到了极点。
是以当他说完话,抬头迎上众人目光时,时间就像是突然凝固了一般,令人呼吸都开始若有若无。
当然,这个众人不包括孟盏。她一直低着头,压根儿就没看他。
他忽然敛了周身的气息,眼底的冰沉了沉。大步走到孟盏身边,看着低头不语的孟盏,一字一句说道:“讨杯茶,该不会介意吧。”
虽说是讨,却大有讨不到誓不罢休的气势。
叶沉鸦突然惊声叫道:“你的琴!你是商音公子上阙?!”传说商音公子的琴只会用一次,一曲过后,琴就不要了。而他用的每张琴的琴头都会刻一个小小的“商”符号,又因弹的曲大多为商调式而被称为商音公子。
这个男人怀里的琴上,正有一个商符号。
叶沉鸦团扇遮脸笑得很开怀。她接过孟盏手里一直不曾放下的茶盏,不着痕迹地挤进他们中间,递上茶盏:“都说参商不见,琵琶与七弦盛极反无缘。如今看来倒是不对了。商音公子,喝茶?”
上阙低下头看茶盏,腾出一只手来,却不是接茶盏而是抓住了叶沉鸦因举杯衣袖滑落而露出的皓腕。
叶沉鸦扬眉。
叶暮一怔,正要发作,却见上阙毫不迟疑的推开了叶沉鸦的手腕。力道掌握的恰好,人被推到一边,茶盏里的水丝毫未洒。
叶沉鸦惊诧,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就被这么轻飘飘地推开了。叶暮赶紧跑过去站在她身边稍稍靠前的位置,一双眼睛就那么戒备的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所谓人走才茶凉。叶姑娘你以冷茶相待,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话虽是对叶沉鸦讲的,但那双眼睛却看的是一言不发的孟盏。仔细看看,似乎眼里含了浅浅的笑。
叶沉鸦瞪着眼睛,使劲揉了揉,真在笑!她没看错!
孟盏陡然抬起头,冷笑一声:“好不讲理的人!不请自来,算哪门子的客?”
明明是极不欢迎的语气,上阙仿若听不出来一般,还真就认真的思索起这个问题来:“唔……如何就不是客了?认真算起来的话,我该算作是……”
他目光从她身上滑过,又落在叶沉鸦身上,未做停留就到了叶暮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一勾,“我该算作叶小公子的客才是。”
叶沉鸦奇怪的看向被点到名的叶暮,叶暮表示他不清楚。
孟盏警惕地望着他。
上阙愉悦地笑了。有心想做什么,奈何怀里还抱着琴不方便,略一蹙眉,毫无预兆地就将一把上好的七弦琴以一个大弧度扔了出去。
叶沉鸦惨叫一声,连忙去抢救。身影晃动,留下一串残影。这可都是钱啊,不要了可以送给她啊,摔了多可惜!
叶暮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不是说擅琴之人爱琴的么?连孟姑娘这样身份的都很爱惜她的琵琶。
上阙半点没觉得可惜,自己倒了茶很自觉的就落了座。见孟盏和旁边的叶暮还站着,挑眉:“站着做什么?不必客气,都坐罢。”
俨然一副主人的形象。
“你那句话什么意思?你说过不会……”
孟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哪句话?你知道我向来不太记事。要不你提个醒儿?”
孟盏眼神变幻不定,最后撑伞回了房,最后两个字消散在风中:“有病。”
上阙听完还点点头,说:“我的确闲得有病。再不晒晒太阳都该发霉了。”
孟盏走了,叶沉鸦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忙着宝贝被无辜遗弃的七弦琴,眼下只有叶暮还站在亭边。
上阙招招手:“小猫儿你过来。”
叶暮眼睛紧紧一缩,瞳孔霎时眯成缝,微微反射着绿光。他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你的反应很不让我高兴呢,小东西。”
叶暮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然而尚不及迈出一步,他就吃惊的发现四肢皆不受自己控制了,想动也动不了。
他有些惶恐,张口就要呼唤孟盏。
“你最好不要叫她。如果你还不想立即就死的话。”
他的声音淡淡的,有一种缥缈如烟的错觉。当他声音响起的时候,那抹薄烟就在空中开始升腾,开始凝聚,开始翻滚,越演越烈,最后化成能生生吞没人的巨兽。
叶暮觉得,自己的位置正好是巨兽的嘴边——一个张嘴就能够到的地方。
好恐怖的人!
他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对强者的恐惧。
看见他此刻的模样,上阙生出一种他是特意找上门来恶意欺负人家娇滴滴怯生生可怜巴巴小女儿的街头恶霸。
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你到底想怎样?”叶暮受不了那种红果果的视线,率先败下阵来。
上阙嗤笑,盯着茶盏上的花纹摇头道:“欺负你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果然很有趣。难怪孟盏都舍不得走。”
这句话最是和煦。叶暮却一瞬间冷汗涔涔。如果说之前他还是在一只巨兽嘴边担惊受怕,那么这一句无疑等同于巨兽进食前扫视食物的最后一眼。
和煦之下,藏着他永远想象不到的危机。
上阙慢条斯理地喝完茶,将小巧可爱的茶盏稳妥的放在石桌上,站起身来,走到叶暮身边。手虚握搁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告诉我,我今晚住哪儿?”
于是,上阙如愿地住了与孟盏相隔最远的房间。
清风明月楼来了一双绝色乐师的消息几乎是一下子传遍整个城的。尽管孟盏只在每日太阳升起来之前坐在房顶上弹一小会儿练手,而上阙根本就从未听他弹过,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也络绎不绝,几乎把清风明月楼的门槛都踏破了,叶沉鸦为此乐得整天都合不上嘴。
作者有话要说:
、暮归鸦(10)
叶沉鸦一大早就把叶暮堵在房门口,打着小团扇,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抓了他直奔朗月轩:“阿暮,你可真是姐姐的摇钱树啊!快来帮我算账,我都算不过来了!”
路过时缘亭的时候,看见上阙正无所事事地坐在亭子边上,有一杯无一杯地喝着小酒。看见他们二人的时候,突然叫住了叶沉鸦。
“叶姑娘,我把琴借与你好几天了,你若是欣赏完了,麻烦尽早还给我。”
叶沉鸦脸色一僵。那不是……他不要了的么?
“你不是不要了么?”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
上阙慢悠悠喝了一口酒,道:“我不曾说过这话,叶姑娘。”
可你那天的实际行动在说你不要了!叶沉鸦牙痒痒。
还是跟在后面的叶暮开了口:“那把琴有些脏了。您若是需要,我马上去琴坊定制一把新的。”
叶沉鸦笑着称是。她却没太注意,叶暮对上阙,用的称呼是“您”。
上阙对叶暮满意地点头,顺手掐了一朵开得正好的金丝菊在手上转着:“那倒是不必那么麻烦。我看烟祝姑娘似乎也有意换一把琵琶,我与她一起去就是了。”
“那敢情好!账记到我名上就是。这天看着不错,听说西郊绕篱园花开正好景色旖旎。商音公子若得空,不妨去走走。”叶沉鸦算是听出来了,皮笑肉不笑道。
合着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多谢指点。叶姑娘自去忙罢。”
叶沉鸦笑着拽了叶暮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感叹:“商音环佩,真真是一对璧人,养眼之极啊。阿暮,我不知该说你是眼光好,还是运气差。烟祝姑娘那样的女子……你还是忘了罢。”
叶暮跟在后面,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她窈窕的背影,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叶沉鸦还是跟以往一样欢欢喜喜地生活,只是,她开始教叶暮如何管理茶楼,甚至怎样制茶。
那样不露痕迹地教着,隐藏着一缕急切的味道。如果不是叶暮知晓她即将要做的事,大抵也猜不到她为何这般急切。
他也不拆穿,默默地学着,然后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
清风明月楼是她的家,抑是他的家。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家都要好好的。
寒月初三的时候,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丽城偏南,雪下得不大,但胜在细腻。
天还未亮的时候,叶暮听闻一声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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