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更复迭迭》第33章

宋迭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她趔趄了两步，努力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突然，她的手腕一紧，只觉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力道带领着她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起来。
他们躲过如痴如醉舞动的男女，躲过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醉酒汉，终于挤到了门外。刚一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宋迭，忍不住弯下了腰，在马路边吐了起来。
无素质无品德，不讲究公共道德公共卫生这些正义凛然的词汇，已经不能阻止宋迭想要把自己的胆汁胃液一起呕在路边的行为。
她双膝跪地，整个人呈现着古人叩首皇帝时的姿态，完全没有美感可寻。
不知吐了多久，宋迭的大脑终于又有了新的意识。
她拉过自己的袖角，丝毫不讲究的擦干净了鼻口处还残留的些许呕吐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她慢慢悠悠的找稳重心，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陈更翌一直站在她的身后，默默的吸着一只烟。烟圈喷薄而出，搭配上他此时的英俊面容，颇像是杂志封面那些个姿态俊秀的平面模特。
宋迭这才意识到，他一直以静默的姿态目睹着她，目睹着她狼狈不堪的全过程。
“你为什么会在夜店？”宋迭上前了一步，好似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活生生的陈更翌。她的舌头还有些打结，显然吐过之后的宋迭，多少还是有些迷糊。
陈更翌冷冷的笑了一下，双手抱于胸前，一副睥睨万物的模样，“这问题好像应该我问你，你又为什么会在夜店？”
看着陈更翌熟练的掸烟灰的动作，宋迭皱了皱眉，继续浑身酒气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我一直抽烟。怎么，宋大小姐很奇怪么？”
宋迭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模糊的视线深处，突然又多出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阿翌！”那个男子跑上前来拍了拍陈更翌的肩膀，抱怨道：“你不是说出去上厕所，怎么用了这么半天！我一直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原来在这儿跟美女搭讪呢！”
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随后转向宋迭，刚想继续调侃几句，却在认清了宋迭五官的那一刹那大声叫道：“宋……宋小魔女！怎么是你？！你不是去埃及了么？”
魏轩一脸半夜撞鬼的表情，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紧接着走上前来的那个靓丽的女子，非常熟练和自然的攀上了魏轩的手臂，她站在魏轩的身边，两人真像是一副郎才女貌的爱情童话。
“宋迭？！”那女子撇了撇嘴角，有些惊讶又有些嘲笑：“居然是你。”
宋迭看着面前的任影晰和魏轩，半晌没有接过话来。对，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是她。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好端端的被忆雪拉来了夜店，又偏偏那么巧的碰上了这“三剑客”。
魏轩叹了口气，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说道：“本来你明天要结婚，今天想跟你办个最后的单身狂欢party。不过现如今这种情况，我和影儿也不强求你进去跟我们玩儿了。”
他拽了拽任影晰的手，又同时瞟过了宋迭和陈更翌，长叹一口：“你俩好自为之！”
宋迭面前的世界随着魏轩和任影晰的消失，又重新变成了两人两影。静谧的世界中，两个身影相对伫立，好像车水马龙的世界登时变成了面前这个有限的圆圈。
“恭喜你……”宋迭微微低了低头，沙哑的喉咙中扯出了几个字：“恭喜你要结婚了。”
“谢谢。”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面前人要说出这句话，陈更翌一点也不吃惊。他自然的笑了笑，无不锋利的说道：“得到你的祝福，我的婚礼可算是圆满了。”
被陈更翌的话语噎在半路，宋迭一时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小学生写作中常用的一句话，宋迭觉得与她今时今刻非常贴切。如果此时的地上有一条裂缝，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宋大小姐是回来度假？还是回来观我的婚礼？”陈更翌扔掉了手中燃烧殆尽的烟头，用脚轻轻捻灭了零星的火焰。他看着灰烬在水泥地上绽放成一个礼花般的形状，出口继续说道：“不知道宋大小姐正好在这个时间回来，所以没有给你准备邀请函。不过宋大小姐要是愿意顺便来观摩我的婚礼，我不介意现在就吩咐秘书给你准备一份请柬。”
他是成心的！他绝对是成心要故意给她难堪。陈更翌此时打量着她的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漫不经心，瞳仁的深处分明透露着几许得意的笑意，就像是凯旋胜利的王者，打量着战败的俘虏。
“为什么……为什么是马钰？”宋迭内心仿佛有一座巨大的山脉崩塌，随着山石的滚落，她仿佛察觉到心中的那一片坚硬开始柔软。她知道，随着她的这一问，她又输了，在爱情的你追我逐里，她似乎也败地一塌糊涂：“你不是很讨厌马明胜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娶她的女儿？”
“宋迭。”陈更翌听着她的提问，突然上前了两步。他离着她是那样近，似乎不用明察秋毫的眼力，就可以看清宋迭眼睫毛在眼睑上轻轻地颤抖，“马钰又漂亮，又温柔，很适合娶回家做老婆。我讨厌他爸，不代表我就要讨厌她。”
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就那样直直的闯入心坎，宋迭终是无言以对。对，他向她示好的时候，她不屑一顾，等他要结婚的时候，她才知道后悔，这样的自己，不也是戏本里常感叹的那种贱人么？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那祝你和马钰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宋迭侧了侧身，从陈更翌的身边绕了过去。
他并没有拦着她，也没有上前追她。宋迭不知道身后的陈更翌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在看着她，漠不关心还是会微有心疼？
她每走一步，泪水就会淌得更加汹涌一点。直到她觉得双脚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了视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臂肘，终于扶过了她。
“迭迭！”忆雪的声音好似冬日里的一捧救命火把，终于给了宋迭一点点心的温度。
“迭迭，你碰到陈更翌了？”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嗯。”宋迭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她不想说谎，也没有力气再说谎。她身子一软，随着忆雪倒进了出租车。
“迭迭，你和陈更翌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们俩这离奇爱情故事的起因经过结果？！”
“你真想知道？”宋迭的脑袋枕在忆雪的腿上，借着酒劲，她又往她的膝盖处蹭了蹭，认真的问道。
“当然了！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什么时候哭过这么凶？我一个局外人，只有知道你们这个long　long　story，才能给你排忧解难啊！你什么都不跟我说，难道以为我是电视编剧，可以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你的这个破故事给拼凑全了吗？！”忆雪果真是忆雪，即使喝醉了，也仍旧可以滔滔不绝。一句“真想知道”被她随便一说，就扩展成了主谓宾如此完整的复合句。
宋迭抹了抹眼泪，努力笑着调侃道：“剧情天雷，内容狗血。若是戳了你雷点，还望见谅。”
她慢慢地吐了一口气，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个十年的故事。十年相识，十年打闹，十年“仇恨”，一个人短暂的一生中，究竟能有几个十年
“宋迭！”故事暂告一段落，而忆雪的脸也终于由白到紫，由紫到红，完成了魔术一般的转变，“宋迭！你神经病啊！一个辩论赛，一个年级第一，就让你记仇记成这样？”
“你以为你是希特勒啊，就因为小时候被犹太人欺负，长大了就要让全世界的犹太人吃不了兜着走！”忆雪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学习优良，绝顶聪明的闺蜜竟然有着如此难以让人参透的逻辑。
“怎么办……忆雪……”宋迭真的是醉了，她从没有如此脆弱的把自己暴露在人前。从来都是有苦默默咽下，又泪默默擦掉的女子，如今却哭的肝肠寸断，“忆雪……怎么办……我好像喜欢……好像也喜欢他。”
想起那个绯闻满天飞的隆冬，他站在窗下笑着迎接她的样子；想起那个颂歌满耳的圣诞夜，他呼噜呼噜吃着自己做的面条的样子；想起那个合家欢聚的日子，他陪着她一起去看家人的样子。
好像当一个人排除了对某个人的偏见时，那个人的好，那个人曾经的体贴，曾经的温柔，就都变得异常明显。天下间就算是盲人也该看的出来的柔情，她却直到如今才明白。
朦胧中忆雪好像开始讲起了电话，可她却已经哭的意识逐渐消失，直到最后累极了，终于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很长，长到宋迭做了无数个梦。可这一夜，又很短，短到黎明这么快就已经降临。
头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