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有晴天》第21章


还有两把手枪,一些子弹。
她立刻知道事情不简单。
“现在,”他说,“按我说的做……先穿好针……”
米凉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她拿起针线,发着抖,穿了好几次才穿好线。
“帮我……”欧城示意自己腹部的伤口,“缝这里……”
她这才去看刚才一直克制着不敢看的那道伤口。他腹部上的伤口,皮肉都已经裂开,黑红的一道,旁边的血迹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在往外渗。她看一眼他的伤口,心和手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我怎么能……”她颤抖着快要说不出话来,“我怎么能……”
他用力凝视她一眼,“你能……”
“好……我帮你,你要撑住……”她使劲抹去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手一碰到他的伤口,就好像被什么狠狠地刺到,一阵痛。
“你要……快点……”他握住她的手,“不要怕……我可以撑住……”
“好……”她手里拿着沾了酒精的医用棉,心里焦灼,却下不了手。他拉过她的手,把酒精按在自己的伤口处。伤口接触到酒精,一阵尖锐的痛。他强忍抽搐,对她说:“快一点,把它缝上……”
米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刺进第一针的。
她一边帮他缝合,一边感觉到他在发抖。他额头上在不断地渗出大颗的汗珠,一张脸已经没有任何血色。
她缝合好伤口,他已经平静下来,像是昏睡了过去,只是,他还紧紧握着她的手。良久,她听见他轻轻的一句:“不要怕。”
不要怕。像是在安慰,又像是承诺。
她把他抱在怀里,抽泣着说:“我不怕……你可以挺过去的……我不怕。”
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这就好……我当然不会有事……以前在泰国的时候,比这个更严重的,我也经受过……”伤口的刺痛令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在那个地下通道的时候,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熬回到城中村,但是他熬到了。
他生怕再见不到她。
即使他认定了这是最后一面。
“你说话算话……你要撑住……”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陪你。”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米凉还没有听完,就拼命摇头。她害怕听到他用遗言一样的口气对她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欧城用力扯出一个笑,“答应我,无论怎么样,你要对自己好好的……像你以前一样,一直都要用力地活……”
她点了点头,又使劲摇头,哽咽着不说话。
他又笑了笑,“傻丫头……我不会有事,会好好的……”
她才又大力点头。
“我想休息,扶我……”他说。
她扶他****,帮他盖好被子,他很快就昏睡过去。她在床边坐下来,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她握着胸前的那条忍冬鱼项链,心里默念着佛祖上帝主。她一直觉得他离自己很近,可是这一小段距离也脆弱得很,像是随时可以断掉。
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米凉终于感到有些困倦。她摸了摸欧城的额头,有些微烧,但是气息平稳。她才放心地躺在他旁边合上眼。
清晨,米凉醒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欧城。屋里还是老样子,他的行李箱还在,那个急救箱却不见了。
她怔了怔,心里咯噔一下,就飞快爬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就冲了出去。她一直跑下楼,在整条街道上搜寻一圈,哪里都没有看见欧城的影子。
她徒劳地在街上赤脚奔走,不愿就这样放弃。
然而,他就是离开了。
在他对她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的时候,她就应该警觉到,他也许是要预备离开。可她竟然都没有在意。
她一直在害怕,害怕他会离开。就在她这样害怕着的时候,他果真就离开了,带着一个又深又严重的伤口。
米凉回到阁楼,才发现桌上放了一张字条:
丫头,对不起。
我必须走了。与你相识,对我来说是最美好的一段。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丫头,对不起。
千万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认识我。
不必找我。
丫头,对不起。
林靳
2007。5。30
这张小小的字条写了三句“对不起”,署名是两个陌生的字:林靳。她握着字条,心里发颤。原来,她的欧城,本来不是欧城。
他叫林靳。
她伏在桌上,眼泪终于决堤。
她原以为她找了那么久,终于遇见一个人可以收留她,而且那个人离她那么近。可是临了才晓得,她始终不曾接近他。连他是谁,她都没有弄清楚。
他终于还是没能收留她,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论他是欧城,还是林靳,他都是她的终点站了。
她的欧城。她的林靳。
13。第13章 水问鱼踪(1)
在我奔赴天涯之前,你对我耳语:不要留步。
2007年5月31号。
凌晨时分,晚点了三个小时的货运列车停在了云南边境的小镇车站。
搬运工们打开装满煤的火车车厢时,不禁大惊——居然有个人随着打开的车厢门摔了下来!那人摔出了车厢,身体狠狠砸在了碎石铺就的铁轨路面上,他的一张脸布满煤灰,但是仍旧看得出苍白,嘴唇干枯发裂,头发和胡楂凌乱。他们把他翻过身来,才看见他腹部浓黑的一团血渍。
欧城在落地的一瞬间,早已昏厥的神志又被伤口摔裂的剧痛拉回来。他感到自己被人抬了起来,一路抬到了室内,然后被放在了一张长椅上。屋子里的吊灯被打开了,头顶上强烈的日光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他听见耳边有人不断地在问:“你受伤了吗?怎么会在车厢里……听得到我说话吗?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发生什么事了……”
他急切地想要拉回所有的意识,眼睛用力睁开,却还是有些模糊,只看得到几团巨大的光晕,还有几个在晃动的人影。“这里是……”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出奇的干涩,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他记起一天前,他带伤离开城中村的阁楼,钻进了一辆运煤的火车。
眼前的光线逐渐变得明朗,欧城使劲撑起身体,用尽力气,终于对他们问出一句:“请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火车站,”一个面孔黝黑的中年男人对他说,“你怎么会在货车厢里?”
欧城没有回答。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问道:“能不能给我一点水?”
他们递来一瓶水,欧城喝完了,感觉恢复了一点精力,他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个破旧的候车厅里。
中年男人又问:“你家在哪里?”
欧城坐起来,只道了声谢谢。
“看伤得挺重的,打120吧!”有人发话。
欧城心里一紧,“谢谢,不用了。”他不顾他们阻拦,硬撑着站起来往外走。
“喂,送你去医院吧……”
他头也没有回,迅速离开了小站。
初夏的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寒气。欧城感觉自己腹腔的伤口,就在这寒气的催逼中苏醒过来,越来越疼。每走一步,那伤口上缝的线就拉扯一下,皮肉生生作痛。新鲜的血液从伤口处溢出来,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他得在自己虚脱之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没走多远,欧城看见一个小池塘,旁边就是小镇街道的入口。他走到池塘边,把脸上的煤炭和手上的血迹洗干净,清水有微微的凉意,令他重新感到饥饿。他找到一家很小的旅馆,走进去要了一间单人房。
欧城洗完澡,又用碘酒把伤口消了毒。在麻木的阵痛中,他支撑不住困乏,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是黑的。欧城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晚上九点。他应该已经在这个小旅馆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他走进卫生间,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满面胡楂的一张脸,苍白开裂的嘴唇,眼圈青黑,看上去像个流浪汉。
刚刚给伤口换好纱布,就听见有人敲门,欧城顿时呼吸一滞。他迅速褪去身上的血衣,穿上那件褐色的皮外套。
敲门声并不急促,外面有一个纤细的女声响起,“先生,要不要按摩?”
“不要。”
“先生,很便宜的,五十块。”对方不罢休。
“我不需要。”他仍然没有开门。
“四十块?”
“请你离开。”
对方在门外停了一小会儿,才离开。
欧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刚才紧绷的那根弦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翻出外套口袋里的东西,手枪,子弹,还有那个闪存盘,一样都没有少。一张小照片从中掉了下来,他拾起它来,忽然鼻子发酸。
那是一张大头贴,米凉笑得一脸灿烂,欧城的笑容有一点苦。在遇见她之前的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忘记了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是什么感觉,直到遇见了她。米凉是乐观的,她常常那样放肆地笑,一身的灿烂明亮仿佛什么东西也挡不住。
如果米凉看到了自己留的纸条,她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那天凌晨,欧城带着伤离开城中村不久,就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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