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佚事》第72章


冯头闻到追声,回过头来,抬手打个眼罩、遥后一望;瞧见兰得财耀武扬威,一路紧紧地追赶过来。他冷静沉着,执起鞭杆轻轻一甩,鞭稍儿在空中发出“嘎嘎”的脆响声!枣红色立即加快速度,蹄步腾空、飞弛而去。
眼瞅着马车见形渐远,兰得财穷凶恶极,又是一阵猛力直追……。
马车一路疾驰,迅速地驶向偏岭河与哈达河的交汇之处,山高陡峭的滚马岭路段。
奇峰峻岭,风景旖旎,分外秀丽。道路旁边的山岗上,一棵多年生的大柞树枝繁叶茂,迎风婆娑。一群浑身漆黑的乌鸦,栖憩飞旋在大树的枝头上面,“呱嘎呱嘎”地叫唤不停。
道路两侧,一面是陡立的山峰,一面是山崖下的急流。路面比较狭窄,山坡起伏不平、地段十分险要。想当年,郑先瑞的父亲郑世清,就是路经此地遭遇险情,被暴惊的烈马甩进河流之中。当时,幸好被庄魁义及时地救上岸边、才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冯头赶了一辈子马车,驾驭的技巧十分娴熟。由于长年拉运玉料,每每都必经此地,对于这段路程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往返的途中从来没有出现差错。
马车驶入险要地段,枣红马听从谙语和指挥,“呱哒呱哒”地放慢了蹄步。冯头坐在马车前面,气色沉稳,神情自若,内心却是不能稍有一点儿松懈;上坡的时侯,他把车闸稍稍放开。下坡的时侯,他稳住阵脚,将车闸拉紧一些,马车靠近在山边一侧稳稳地行驶……。
兰得财勒紧缰绳,气急败坏,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他一路单骑,奔驰如飞,到了上坡下岭或拐弯磨角的时候更见灵活,追赶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转眼之间,兰得财二目寒光,就要逼近跟前、正欲冲上去擒住车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即,冯头神态淡定,不慌不忙,他把两个手指含入口中、立刻发出两声清脆的哨响!枣红马听得口令,转过头来稍一磨身,它的前蹄撒欢式地朝旁一拐,再将后臀向后一辍。随即,马车顺着坡势,贯力地往后一滑,车后板则不偏不依、正巧碰撞在追赶而来的白马腿上。
白马遭到撞击,尥起四蹄,惊狂咆哮、挣脱了绳缰。兰得财顿时招架不住,旋即间就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实沉沉地摔了个大仰歪蹬。当时,他跌倒在地,正要翻身爬起、支撑着站立起来。不料,那匹白马竟然抬起后蹄,将其猛劲朝旁一蹬,兰得财立即被踹到崖坡之下、顺着坡势滚落了下去。
崖坡陡峭,河水距离地面大约有两丈之多。跌落之即,兰得财就势抓住崖坡上面的一棵小树,他惊惧万分,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地仰头疾呼;“救命,救命呀。”
马惊人落,冯头立即刹住车闸,跳下车来、朝崖坡下面一看;只见兰得财两只手紧紧地攀着小树,两只脚几乎接近了水面,身体悬吊在崖坡之间,左右摇摆、微微颤晃。这时,他慌恐至极,魂飞魄散,眼巴巴地望着冯头、哀声求救;“冯爷爷,快救我一命。日后,我一定重重报答。”
冯头憨厚善良,心底大发慈悲,只想严肃郑重地教训几句;“兰得财,我不图你日后报答?只要你从今往后,能够改恶从善也就行了。”
此时,兰得财心中别无他念,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渴望能够被救助上去?他仰脸朝上,凸瞪着眼珠,面目扭曲地连声哀求;“冯爷爷,我一定改恶从善,一定改恶从善。”
看到情况紧急,冯头回身就到车上去找家什、准备赶紧救人。随即,他从马车上拿出一条粗粗的绳索,蹲在道路边上、将绳子的一端往崖坡下面伸探了出去。
眼瞅着绳索落至到头顶,兰得财马上腾出右手,正想拼力地抓住绳子。然而,小松树已经难负重荷,开始上下颤晃、摇摇欲坠。兰得财吓的心惊肉跳,五官挪位、手掌战战兢兢地扑了个空。
恰在此时,河面上游卷来了一股洪流,迅速朝崖坡这边扑打过来。水势汹涌,冲涮着身体,小松树终于不堪重负,只听“嘎吱”一声、树枝撕扯般地断裂下去。兰得财顿时面目狰狞,翻着恐怖的白眼,歇斯底里地失声惨叫“救——”
咆哮的河水,打着混浊的旋儿,将落水者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下去。转眼之间,水面很快就完全沉寂下来,河流劫持着树枝及一些杂乱的茅草、势不可挡地直泻而下……。
这一惨重的情景,在眼前瞬间划过,令冯头惊愕的目瞪口呆。突然,后面山岗上“扑扑啦啦”一阵声响,大柞树上的乌鸦们纷纷起飞,河面上空响起一片“呱呱呱”的鸦叫声。
当时,冯头痴愣了半天,才猛然醒过神来?他撂下绳索,急切地跑下路坡,朝河流的下游追寻过去……。然而,落水者已经被河水席卷而去,早就不见了一丝踪影。
冯头心潮起伏,不由举目望去;太阳已经偏西,天空霞光闪烁,水面银光点点、分外灿烂。青山屹然,河水奔流,一切如同常往。只有一群群乌鸦,翩然盘旋地徘徊在河面上空,它们如饥似渴、仿佛在寻觅一顿丰盛的晚餐。
冯头眉宇紧蹙,思绪难平。忽而,他仰头喟然长叹一声;“咳,人生几何?何不好自为之。”
(2)
傍晚的时候,冯头郁闷地赶着马车、一路慢慢腾腾地回到老宅。他在马号里栓上牲口,给马槽里添足饲料,才脚步沉重地转回了宅院。
如玉和家燕做好了晚饭,坐在厨房外间的饭桌跟前,等待冯头能够带回好的消息。
听到屋外脚步声,家燕立即推开房门。未待冯头走近跟前,她笑脸相迎、劈头就问;“冯头,小姐的贺联送到了吗?庄家那边有什么好的消息?”
冯头眉头紧皱,沉默地迈进屋子。他担心大小姐受不了精神打击,一时没有说出事情真相,愣是鼓着腮帮,“喔喔”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瞧着老人表情滞纳,支支吾吾?郑如玉就心头紧缩,预感到情况不妙?随之,面颊的红润开始慢慢消失,脸上的神彩也逐渐地冷淡下来。
家燕心里着急,越发想要刨根问底;“冯头,庄家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是好是赖,有何变故,你倒是开口说话呀?”
冯头原本就沉静寡言,形色木讷,听到逼问、嘴上越发笨拙。他嘟噜着厚唇,憋憋囔囔,最后才吭吭哧哧地说出一句;“郑兰玉和庄润田成婚了。”
郑如玉听罢之后,内心剧痛、黯然神伤;父母相继离去,家宅被兰家霸占。如今,自己的未婚夫又被郑兰玉趁机篡夺,据为己有。一连串沉重的打击和巨大的心里落差,精神意识几乎接近于崩溃的边缘?残酷的现实,击碎了内心的一切美好愿望,此时,如果若在生死之间选择其一,她一定会把死亡看得解脱和轻松一些。满腹哀愁,伤痛至极,她真想放开嗓门大哭一场,把内心的苦处全部地释放出去。可是,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内心却要求自己一定挺住,然而,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一声啜泣,放出一阵悲凉凄婉的恸哭声。
冯头心性耿直,见不得好人受到委屈。他皱紧眉头,缄默地蹲在地上,从腰间抽出烟袋,装满烟锅含在嘴上,点了火,“滋嗔,滋嗔”地闷声吸烟。浓浓的烟雾,夹杂着哀愁的叹息声,从他的口鼻里喷泄而出。
小姐悲伤欲绝,家燕亦是心里难受、跟着一旁默默落泪。为了缓解情绪,她只能连连劝慰;“小姐,不要悲观失望,过于伤心。咱们能够从大难之中闯过命来,就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健康,可不能再把身子忧愁坏了。”此时,她仔细地分析了情况之后,感觉庄家少爷与郑兰玉的婚姻结合很不正常、似乎必有内幕?并且有条有理地猜测说;“郑兰玉嫁给了庄家少爷?这一场婚姻变故,也许庄家那边根本不知底细?而是兰氏母女趁人之危,搞了偷梁换柱的把戏。只要咱们尽快地想出办法,向庄家那边戳穿兰氏一族的阴谋诡计,小姐就能挽救回这场婚姻、再将庄家少爷从郑兰玉的手里争夺过来。”
这时,冯头站起身子,掐灭手上烟火,往鞋底上磕掉烟灰。他对此心抱不平,脸上迭起老树皮般的折皱,也长长地叹出一口郁气说;“哼,兰家这样一群恶人,如今又和庄家攀上了亲戚。郑兰玉当上了庄家的大少奶奶,这可是要毁掉庄家少爷的一生幸福,害苦了庄姓一家好人唉。”
有云;仁者不忧,智者不惑。郑如玉被一阵泪水掩过之后,心里反倒生出些安慰,暗暗地鼓励自己要坚强起来。她擦干眼泪,沉静地思忖了一会儿,则是忍住伤痛,很快就从阴霾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并且心境超然、认真地自我安慰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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