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第299章


敢情他们这一身是负责前头打杂的,孟非凡磨牙。方墨拉了他就走。两人来到了前院,果然见人来人往,都是匆匆忙忙的。两人在人群中东躲细看。方墨突然停下了脚步。孟非凡顺她目光看过去。看见墙角那处有一个青衣小厮低着头匆匆忙忙往后面去。
两人赶紧跟上。那小厮想来是在这院里混熟了,径直推开一扇院门。立刻有股浓郁酒香飘出来。院子里摆满了半人高的大桶,一个红鼻子的老仆从那些大桶里站出来,一边迎上来,一边问道:“是不是楼管事让你过来搬酒的?”
那人也不回答,只迎头上去,一刀捅进那老仆肚子里,还转了转。那老仆立时眼睛圆瞪口里流血。那人将老仆拖到院子井边。扔了下去。完事了,拍拍手,抬起头来。孟非凡顿时目瞪口呆。低声问方墨:“怎么是他?”
方墨不回答。
那人杀了人,背着手围着那些酒桶转了个半圈,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来,挨个倒进桶中。做完了这些,这人就带着门出去。
方墨和孟非凡从墙头跳下来,方墨打开一个酒桶,舀了一瓢出来闻了闻,眉头轻轻皱了皱。又跟了出去,然而不过前后脚的工夫,那人居然不见了。方墨和孟非凡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方墨对孟非凡说道:“你跟他们说一声,今日计划取消了,让他们尽快撤出去。”孟非凡看着方墨说:“好,你等我。”
孟非凡将命令传下去了,方墨却不在原处了。他心急火燎找了一圈,在前院开酒席大堂的横梁上发现了方墨的身影。方墨在横梁最角落的坐着,面色沉静,静静看着下面的杯来碗往。
孟非凡松了一口气,从房顶下到横梁上,坐在方墨旁边,看着下方。
酒宴正酣,男人们的各种丑态都出来了,方墨静静看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事情先是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将领开始的,这人打着饱嗝站起身来,一张笑得泛起了诡异的青色,拱手说:“大伙们慢用吧,我,我出去方便这个……”
同桌有人笑着说道:“快去吧,老庄,别憋坏了你那对鸟儿。”
满桌人哄堂大笑。这中年将领手指了笑话他的人,舌头打结说道:“你,你这个老徐……等着啊,一会有,有你好看。”他歪歪斜斜出桌,才走了两步,就噗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像是蛤蟆似的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了。
见他老不起来,他旁边的人用脚踢他,笑着说道:“老庄,这地上可没有娘们怀里舒服啊。”
大伙都笑了,地上的人仍然没有动静。这才有人发觉不妥,蹲下来,将他翻了个面。却见他脸色一片青紫,口鼻眼皆有血流出来,那样子说有多狰狞就有多狰狞。于是周围炸开了窝,人们纷纷离桌起身,却一个个很快又倒了下去。一时间那张狰狞的脸从一张变成了两张,变成了许多张,有的人很快就七窍流血,倒地不起了,有的人捂着肚子哀叫不已。
段子杨喝得并不多,一时没倒,面色青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牢牢抓住了桌沿,费力喊道:“来,来人……”
门口应声进来一大堆黑衣人,领头两个一手举了火把,一手提了大刀。分别站在门的两边,其余人自动分成两列站了。突然一阵寒风进来,散雪纷扬,穿着墨黑大裘的萧帧从中间进来了。满堂红光耀眼,他少时原本五官是少见的俊美,许是长大了的缘故,那俊美五官虽是未变,却像是刀雕刻的。变得深刻,显得坚毅冷厉,不复从前鲜活热情。
他进来之后,往大堂看一眼,身后的一众黑衣人就开始行动了,揪起那些哀叫的头颅,一刀就割断他们的喉咙,动作干净利索,片刻后,各种惨叫均消失。大堂里只剩下了段子杨重重的喘息声。
“萧,萧帧。你,你……”段子杨盯着萧帧咬牙切齿喊道。
萧帧走近了些,看着段子杨说道:“你不该动她的。”
段子杨冷笑说:“我不该动她?萧帧,你以为她活着,你们就能在一起吗?我告诉你,她若不死,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萧帧冷冷看着段子杨。突然段云亭从旁边扑了过来,跪在萧帧脚下,抬起一张满是血水的脸。叫道:“阿帧,怎么是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就算子杨做了错事,你也不该下这毒手,你们到底是兄弟啊!”
萧帧淡漠往后退开一步,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就上了前来,蹲在段云亭身后,一手抬起他的下颌,另一手持刀一划。段云亭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段子杨大叫着想要扑过来,却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段青鸾跑了进来,待见到大堂里的景象时,她不禁尖叫出声。她先是看见了地上的段云亭,一下子扑过去,哭泣着喊道:“三叔,三叔。”段云亭已死,自然不能回答她。她这才看见了不远处的段子杨,连忙过去扶起他,喊叫道:“哥,哥,你怎么了?”
紧随段青鸾进来的两个人低头站在门口,其中一个对萧帧说道:“大小姐非要见您一面。”
段子杨见段青鸾头发乱了,衣衫不整,脸上也带了伤,料到她定是经过了一番挣扎的,他牙齿忍不住打架,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支撑着坐起,看着萧帧说:“阿帧,放过青鸾,她与这事无关。”
萧帧低头看段青鸾,眼中冰寒刺骨,说:“无关吗?”
段青鸾嚎啕大哭。段子杨喉咙滚了滚,沉声说道:“萧帧,你不能把段家的人都杀绝了。你娶了青鸾,西南军就会听命于你的。”
萧帧轻扯嘴角一笑,淡淡说:“我不用娶你,西南军也会听命于我,你信不信?”
段子杨一愣,斩钉截铁摇头说道:“不可能。他们都是我从西南带出来的,只会听命于段家。萧帧,你不会想在这时候多一个敌人吧?”
萧帧走到段子杨身边,在他耳边说道:“段子杨,你真以为你做得事谁都不知吗?你与那何成情投意合多日,突然将他卖了一回,你说他会不会怀恨在地,趁机报复,屠杀段家满门呢?你说,我若是为段家报了这大仇,忠于段氏走投无路的西南军会不会从此为我所用呢?”
段子杨满脸震惊看着萧帧,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痛苦万分倒在地上抽搐一阵,没了声息。
萧帧从他尸首跨过,出了门去。一把抓了个空的段青鸾边哭边喊道:“阿帧,阿帧,我恨你,我恨你,你回来,你回来……”
萧帧走后,一众黑衣人轮序出去,跟着段青鸾进来的那两个人中一人扶起她,一人抽出腰间的系带,往段青鸾脖子缠了一圈。两人一人握了一头,只拉了一会,段青鸾的哭声就断了。
底下所有活着的人都离开了,这宽敞大堂里除却灯火荜拨声,再无任何声响。横梁坐着的两个人还没有下来。
孟非凡看着方墨。
方墨说:“走吧,我们该离开了。”
番外
大周天顺四年二月初九,西南段氏为青鸾郡主准备的嫁妆到了燕京。这晚,段府大开宴席替远道归来的段家三爷段云亭接风洗尘,岂料何贼混入府中,大开杀戒,血洗段府。西南军中中层以上将领皆遭杀害,段氏满门尽数被屠。燕京哗然,关于段氏被屠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段氏早与遂川何成勾结,然后和风岭一战时,段氏却出卖了何军,使得何军大败,因此怀恨在心,也有的说,遂川何成在和风岭败于萧段两军之手,气愤不过,所以血洗段氏,给他们一个教训。
可不管哪种哪说法,段氏灭于何成之手却是事实。
肃北王萧帧誓要报仇,集结西南西北两军精锐,攻打遂川。历时近一月,何军大败,何成死于乱军之中。遂川叛乱平息。
大周天顺四年五月,镇守汜水关的大将军孙瑾瑜将苏瑾娘与聂云旭送上了前往东南一带的车队。临行时,双目失明的苏瑾娘拉着众人的手,一一惜别,笑着说道:“我都这大把年纪,还看什么眼睛?都是方墨那丫头乱折腾罢。许是过几日就能回了。”话虽是这么说,她脸上却笑得十分灿烂。
与她多年邻居的荣余氏差点哭出声来。别人都知道了,只有这做娘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不在的消息,这天下怎地有这么苦的人?她旁边荣进宇瞪了她一眼,荣余氏连忙将眼泪吞进肚子里,拍着苏瑾娘的手,笑着说:“这也是她一番心意,去吧,去吧,去看看。”
一边的聂云旭紧绷着一张脸,对孙瑾瑜说道:“瑾瑜哥哥保重。”
孙瑾瑜点了点头,说道:“去吧,一路上好生照顾你娘。”
看着车队消失在地平线上后,孙瑾瑜这才折返回去,到了家,进到书房里,他便从怀中摸出方才车队有人递过来的书信,仔细看完了,就着灯火烧成了灰烬。
大周天顺五年九月,承阳王阳燧与肃北王萧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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