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录·乱世殇歌》第129章


天策府。
北邙山是个当年在攻打洛阳之时,就已经被李世民看重的宝地,他曾屯兵于山下,后经虎牢一战,生擒窦建德、迫降王世充,而建下了不世功业;此后,为庆此次大捷,他还将北邙山改名封狼山,取汉将霍去病封狼居胥山之意,并在这山下兴建了名扬后世的天策府,彰其威武,记之功勋。
洛阳的秋天很短,有时候昨天可能还是微热,但今天便已见满园尽是落叶了。
梁暮凝走在后园一处僻静的幽潭石阶上,依旧是红菱遮面的那身艳丽装束,环看着周围景致,这里明明就是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如今感觉、却是陌生至极……还有那满地黄花,虽已凋零殆尽,但足以想象,其在盛开时的美丽璀璨,该绝不会逊于洛阳城内的一众牡丹!
可她不明白,这样的布置,他用心何在?
回想进府七天,自己除了在舞坊进行必要的练习之外,便无其它事由,而天策府内,除了秦王议政的天策正殿外,亦无禁地,所以,她该转的地方,基本也都转到了,不过,就他的起居之处来说,实在很多,看来若非亲信之人,是难辨主次的?此刻,梁暮凝已然放慢了脚步,思索着站在了一块临近水畔的大石上,手拈黄花,快速旋转。
犹抱琵琶半遮面
看着眼前这一片由四山夹围而形成蜗形河道汇流成潭的景色;那滔天黄浪至此便成了黄色旋风;水之风越旋越高;高出堤岸与天拥连却滴水不漫,这是一种奇妙的共鸣乐声代替了本来的狂嘶滥嚣,是让人有了在黄山飞来石上俯视云雾中迷离群山的幻觉,足以销魂化骨!这潭、却有一种比瀑布更有形有质有声有色的气势。
梁暮凝站在石上,脑中思绪忽然一片空白;她只觉眼前这种如置身浪尖云端的感觉,让她入迷;于是;便不由自主的迈步向前;只是;刚抬起一步;便听到身后有一稚嫩童声叫喊:“喂……”梁暮凝这才骤然惊觉,忙收步倒退,她脸色微白,看着眼前深潭,不经有些后怕。
“这里很危险的……”不知何时,一个不过五、六岁大的男孩,已到了梁暮凝身前,拽着她的衣角,很紧张的说道。
见男孩半跑着到了潭边,她忙俯身,将他挡在自己身后,道:“世子不要靠近这里。”
“那你也不要在这儿了……”男孩歪着头,一副正经的也朝梁暮凝道。
看着他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梁暮凝竟忍不住的“噗”声一笑,应道:“好好好,那我们都不呆在这里……”她说着,便起身牵着男孩的手,小心的踩过两块大石,回了潭边石亭。
他们一起席坐在了石亭的石阶上,这时,梁暮凝才是细细看这男孩,圆嘟嘟的脸蛋儿,既白净又细嫩,一身水蓝的缎袍,都是银线嵌边,他头发不多,却是黝黑光亮的叫人羡慕……而这样的装束,在天策府内,想想除了秦王世子,该不会有别人了?
“喂,你在看什么?”那男孩许被梁暮凝看的有些不自在了,即扭头皱眉朝她大声问道。
梁暮凝听了不禁一愣,她收回目光,半低眼眸,似想着什么,过了片刻,即微笑的朝男孩道:“世子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来这里了,很危险!”说罢,便起身,掸了掸衣上的尘土,微微点头后,就要离去。
见她要走,男孩忙站了起来,拽着她长长的袖襟叫道:“喂、本王还没准你走呢,你、你……”这时,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就在他仰着脑袋看上梁暮凝的那双眸眼时,竟是不由害怕的生生收住了声音,而扯着她袖襟的小手,也是不自觉的松了开,他一脸委屈的后退了几步,低着头、抿着嘴,不敢再做声。
秦王世子既在这里,那他的亲信随从就该离这儿不远,梁暮凝可不想因为一个孩子,而使自己身份这么早就暴露,所以,她虽心有负疚,但也没犹豫,即甩袖转身,促步便走。
只是有些事情,你越想躲开,就越是碰上,自古如此。
此时,梁暮凝刚走出几步,便见自己脚下这条石子路的前面,一行队伍正朝这边而来,且相离已然不远……再看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而随他身后的,是一位容貌娇好、体态丰盈的女人,她一身富贵牡丹的装扮,突其雍容,十名绿衣侍女,紧跟左右。
“佑儿……”一声娇柔的呼唤,由前方传来,梁暮凝还不急反应,就觉那男孩是与自己擦身而过,带起一阵轻风,如飞般的跑向了那支队伍前的那对男女身前。
洛阳深秋的下午,还是分外明朗的,天策府后园的树木,虽都泛黄,但身在其中,却尤以红色明艳,所以,梁暮凝不敢再妄动,她看着眼前的那行人,只盼那小孩既已回到他们身边,那他们就可以调头回去了……可显然,她的这个想法又一次落空了,眼看李世民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而是独自朝她这边行来,就在他走到与她相距不过二十步的地方时,梁暮凝即骤然躬身,低首候驾。
“起来吧。”李世民的声音浑厚而深沉,话落时,已是至到了梁暮凝身前。
她慢慢起身,红菱半掩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始终低垂,她不敢应声,因为外表伪装容易,但自己声音,却难改变……此刻的梁暮凝,如履薄冰。
“你叫什么名字?”李世民看着她问道。
犹豫了一会,梁暮凝没有说话,而是伸出纤细玉手,在半空中轻轻点画了几下,而后收回,伫立。
“宁?”见她如此应答,李世民不禁疑惑着念出她刚刚比划的那个字,眉心微蹙,又道:“你抬起头来!”
梁暮凝怔住,她已经很清楚他接下来的意思了,只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她没有抬头,仍是低垂着,天知道她现在的心里是又多紧张,可这不也是她自己选的吗?
微风吹徐,她发上红菱、裙角罗纱皆随之舞动,李世民看着依旧低头而立的梁暮凝,似乎有些不悦了,他已不等她动作,即抬手抚上她的下颚,慢慢抬起,让她一双眸子,无可躲避的映入自己眼目……曾几何时,这样熟悉的感觉,竟让李世民也怔住了。
站在这条原石铺成的斑驳小道上,金秋满园的黄叶固然迷人,却也都不及他们彼此眼中的人儿了……
他看着她一身红衣下深不见底的幽眸,犹如他心中那被尘封久远的记忆霎时打开一样,不经彷徨;而她看着他一身丝缎青衫、金冠绾发,还有那眉宇间不怒而威的英武锐气,及他眼底刹时闪过的错愕,都让她迷茫。
“殿下,怎么了?”天地原本宁静,此刻,却突有一个娇柔的声音,从李世民身后传来,打破僵持。
原来那相貌姣好、体态丰盈的女人,正是刚才男孩的生母,这会儿,她已经拉着孩子的手来到了李世民的身后,眼见此情此景,心中难免不快,便要上前一步,揽下李世民的臂弯,只是,还不等她动作,他即寒光一撇,扬手吓住了她接下来的所有动作,甚至,她还拦住了其子李佑,不叫造次,由此可见,他于她威仪自在,她于他畏惧更多。
李世民始终看着眼前人,只是刚才眼底所有一掠而过的情绪,都已消失,换之的是依旧锋芒锐利又泰然镇定的王者神态,片刻,他眼角微动,而后拖着梁暮凝下颚的手指,即猛的一下将她面上红菱扯掉。
此夜良宵与谁同(上)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没想到;这首昔日魏高祖曹丕所作的七言诗,却适时的应承了此时此刻的此情此景,可见自古帝王家的人,都格外雷同。
就在梁暮凝面上红菱掉落的瞬间,她和李世民亦都愣了一下;不过,就是在这不及思考之间;梁暮凝突然单膝弯曲;垂目俯拜在他的脚下。
李世民的眼底又一次掠过惊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了;而且还是连续两次!
站在那里;他不动声色的定了定自己心神,而后,亦悠然的俯□,再次抬手托起了她的下颚,细细看她,由发到眉、由眉至眼、由眼到鼻,由鼻至唇,李世民似要在这张脸上寻找到什么,又好像是再捕捉着什么?此时,他眸低泛起的涟漪,似比那黄风潭水,更加要幽深和惑人心弦。
梁暮凝没有躲闪,她任由他窥探的目光落在自己眼里,并嘴角浅笑的回之以秋波,她不能让他在她现在的这张脸上,找到一点梁暮凝的影子,绝对不能。
良久,李世民忽然莫名一笑,他放下了托着她下颚的手,起身、转身,直至几步开外后,才停住脚步,负手而立道:“阴容,给宁姑娘安排在祁栖轩吧……”,李世民说完,即没犹豫的大步离去了,他刚刚的声色并不严厉,但却带着一种让人必须服从的气势,所以,那个叫阴容的女人,就算心中多有不愿,也都只得应说:“是!”
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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