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第49章


“不再,已经很多年了。”他声音渐弱,后几个字干脆夭折在喉咙里。
“哦,是这样啊。那像你这种情况在学校是可以享受贫困生特殊待遇的,你没有申请可能有你的苦衷,如果以后有困难了你可以来找我,知道吗?”低眼仔细窥瞧的细微表情,犹豫一下,“还有——嗯——我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能和我说说吗?”她掌心向上划个弧形,递眼神示意他入座。
“没什么心事,”浩燃做到那把有柔软质感的皮面椅子上,“就是,我可以问一下去加拿大留学的事吗?”
两条水蛭眉毛上跳一个台阶,“噢,你准备出国留学?很好啊。如果要去,恐怕你只能去莱姆顿学院,在安大略省的萨尼亚市,因为学校关于加拿大就只有这一个项目。
浩燃双眸一亮,迫不及待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想知道还有什么其它要求吗?”
十指交叉合抱,阳光为色彩斑斓的指甲涂一层亮油,她微微沉思一下,“这个学校要求品学兼优,并在学生会等校组织成绩突出——文联自然也算,我想象你现在这样子继续保持下去是完全符合条件的。中文系的——你可以申请去攻读语言学,在学校走能省一些,一年费用大概要十八万左右。”
心中一座巍然耸立的山峰骤然坍塌融化成一滩冒白泡的泥浆。“不是公费吗?”他手撑椅“噔”地直起身,“不、不是四学年统考和校考成绩平均过九十的优秀干部,通过最后考核,就有资格申请公费留学深造吗?”——惊乱的旋流倏地摄取仅存的镇定,留下遍野苍白。
“这个——”小柳老师刚开口,呆滞木讷、僵立桌旁的浩燃用急促失贞的气声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学校还登过每届公费留学生照片和回国感言。我上网查过,所以才来的这学校,你们一定是记错了,一定是保证是记错了!”
流水声诱发出巨型气泡在深蓝桶壁内破裂,小柳老师离开饮水机将装有纯净水的绿纸杯轻放到浩燃面前,字斟句酌地说:“我想你可能是被误导了,前几届也有这种情况。嗯——我告诉你一些实情。咱们学校是比较有名的,近年也在向重点发展,所以扩建与扩招是很重要的两项。嗯——可以说,普通师范院校几乎是没有公费出国这说法的,但我校可以动用的国家留学基金也是微乎其微,事实上纯公费出国每年有一个名额,指定院校是德国的莱比登学院,据说很好,等学生到德国才知道那是所三流大学,而且毕业文凭在中国是不被承认的。这样,如果家境差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家境好的会自费转去我校在法国或加拿大承办的其它可以留学的学校,他们回国后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是公费出国的,但留学这几年是自费的,因为除莱比登其它都是自费的。”
她暗叹学校诡诈,只觉解释的繁琐,于是转身,在键盘上翻动几下,将显示器扭向一脸茫然的浩燃,指着一个丑陋出奇的龅牙女照片举例说明,“你瞧,比如说这个叫黄莉的女孩就是零五届那个公费到德国莱比登学院留学的学生,几个月后觉得不理想,又自费转往加拿大莱姆顿学院就读,拿到硕士文凭后回国在otsi(奥迪斯电梯)做部门经理。学校征得本人同意便将照片与感言登来,于是自然有了这个:我校公费出国留学的黄莉在加拿大莱姆顿学院成功拿到硕士文凭后……”
“这不是骗人么?黄莉明明是自费在加拿大留的学呀!”
小柳老师揣起玲珑u3,手机吊坠叮叮当当乱响,“你不能这样说,这只是学校的一种招生手段。当然,你可以换一种方式理解。你看这黄莉是在我校公费出国留学的,对吧;而且她也确实在加拿大莱姆顿学院拿到硕士文凭,是吧!并且回国后她的确是在otis做部门经理啊,这样看不就都是真的了吗!”
她顿一顿,想这简介狡诈得直逼美国第二十二条军规,“如果没有几十万,你是无法去加拿大留学的,德国莱比登大学是公费,那的糟糕状况学校高层领导心知肚明,但不会向外人透露,用意一目了然,所以即使你非常符合公费条件,也要正经花些钱活动关系——好几个都很优秀,为什么偏偏要录取你哪,这一点你应该比别人清楚。我觉得去莱比登,毕业后除虚荣心什么也满足不了,年轻人到社会闯几年也是有好处的。”
第 八十 章 意冷心灰
浩燃鞠躬告辞,回宿舍重重趴在床铺上怒吼着抓挠厮打,整齐叠放床头的被枕滑落在地。
他发疯似的扭扯自己的头发,他攥紧拳头shuangfeng贯耳猛捶自己的头颅,他最后伤恸地捂脸失声痛哭。
白床单上半截在墙边堆出无数褶皱,下半截垂悬在床沿随窗口吹进的暑风左右摇摆。
他脸埋褥子里,脊背顿挫,似乎将溺死在翻卷起伏的痛苦潮水里。
希望塞绝,宛若悬崖峭壁间一悲郁恓恓望穿云烟的枯树,根须折断,身陷深渊。
兮儿温润纤细的嗓音又在耳孔旋滚,蜂蜇般刺痛在体内时隐时现。
窒息的憋闷感迫使他撑起身想去开窗,却力不从心虚脱似的颓然坐在冰凉地面上。
他歪靠床腿,胸腔的剧烈起伏已碧湖涟漪般渐渐平息,隐觉一股暖流如河水湿津津的软舌轻tian岸边泥土一样润湿他的鼻腔,随之,豆大血珠滴落在手背,落在被单,瘫成两朵醒目的红菊。
他垂首黯然凝视被面,一首凄惋绝句伤极而成:一片素云两点梅,若无风雪讵纷飞,月长日消心不萎,孤贫复见已成灰。
殷红的血流势汹涌,滴滴答答在白被面上侵染出一片瑰奇云霞。他肩靠床棱深深仰头,手指塞住鼻孔,血液流淌进嘴巴,浓重血腥味弥散在口腔。思绪如龙卷风中的沙砾不能自控地乱飞,他不断极力追溯融有凌兮影子的鳞爪片段,来加重心中痛楚,仿佛失恋者会多听伤感歌曲以勾起痛苦回忆,再泫然流涕。
几小时后,电话铃将他从晕睡中惊醒,是许幽涵为他下午旷课的事,他漠然将话筒扔到一边,任幽涵对空气絮叨啰嗦。他固然听懂盈盈和小柳老师的弦外之音,品咂一阵越觉得味道难禁,叹息着现在竟成了干名采誉的虚伪之徒。
他洗净面孔,换好衣服,检查一遍所带证件,然后出校门到银行取出刚存的五千元,装进白信封,一言不发丢在幽涵面前,转身离开。
许幽涵愣怔一阵从条形长椅上拿起一捏是钱,便起身追去拦截住浩燃,娇喘吁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夕阳口衔舍楼一角,垂柳的树影被拉长,浩燃不无怒容地谢谢她,之后低吼,我不是靠女人花钱往上爬的没骨气的男人。
他回公寓,在狭窄嘈杂的楼道碰见王翔时仍余怒未息,对他下午没签到的事漠然不提。
王翔只好转舵,说:“今晚凡强又组织活动每人收五十块,其实我们根本花不着多少,都被他揣兜里了。嗯,这回你给他钱吗?”
浩燃怒火复燃,高声大气说:“我又不是他爸爸,凭什么他要钱我就该给!”
几个凡强党羽呼啸而过,唬得王翔直冲他挤眉弄眼,浩燃梗着脖子仍振振有词仿佛掌握了全世界的真理,大有鲁迅的勇猛。
王翔作个佩服的手势,提醒道:“听说他们最近要弹弄你。你要多加小心,凡强这人可阴着呢!”
第八十一章 栽赃陷害
“凡强这人可阴着呢!你应该小心点。”晚上七点多二冬瓜盘腿坐在宿舍床铺上咚咚喝两口白酒继续说,“他就那种咬人不露齿的狗,tmd骗我多少钱了!给他做这几个月小弟,我都没钱吃泡面,他却拿钱去泡妞。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没去?说实话,没钱了,开学到现在,没到一个月,我管家里要两回钱了,都tm填凡强了。”
他用小臂揉揉醉红的眼,“别看你平时少言寡语的,其实我挺佩服你,凡强真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我敢打赌他们晚上肯定回不来,凡强准安排他们在网吧包夜,那是拉他们也下水呢!”
他将上铺挂的米兰格衬衫和裤头拨拉到一边,趴床沿,垂悬脑袋在床下破烂堆中摸出瓶董酒,摁褥子上,用力拧开红瓶盖,递向端坐对铺的浩燃,“来,你也来几口,让那些愁事烂事都见鬼去吧!”
浩燃本已坠入乌黑不见底的井口,今日又有一个圆井盖严丝合缝压下来——头顶廖无光芒,黑黢黢只能摸到光滑石壁及附有肮脏粘液的茸茸青苔,使绝望抛枷解锁的怒吼咆哮。想《世说新语》中王忱评阮籍“胸中块垒,故须酒浇之”的言语真是苦雨迷航人士的指路明灯,于是握酒瓶仰脖饮一大口。他只觉醇如岩浆,火烧火燎,刺激得他遽然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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