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第28章



她想要的,也就是这样平淡简单的生活。但那个人,那个能给她平淡简单生活的他,在哪里呢?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任远。今生今世。
梅小清第一次自己熬中药是高三的时候。黑色的大口陶瓷器皿,先把中药放入,用冷水浸泡20分钟,水超过药面不超过3厘米。熬药的时间是先用大火煮沸15分钟,再用小火慢慢地熬一个小时。是在配药方的时候仔细问过医生的,这样的问题不能问父母,因为得瞒着他们。总是趁父母睡着了,偷偷地在厨房里熬。幸好房间隔得比较远,再把厨房的门紧紧地关上,就不会被察觉了。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解释,怎么跟他们说这药是熬给任远的。
他们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这就是早恋了。那个时候早恋是被严防死守的,老师、家长都如临大敌,一旦有苗头就会夹枪带棍地拆散。那是多么敏感的一个话题。他们不会理解,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在每个少女心里都会盛放着情愫。
但不管怎样三令五申,高三年级却是最多“早恋”的。不知是在重重压迫下的反弹,还是想到即将分离的最后表白。这样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恋爱了。下晚自习的时候看到谁和谁走在一起,就八成是恋了。遮遮掩掩地,但其实又人尽皆知,晚自习后,老师干脆就混迹在里面,撞到一对又一对,就好像是那些藏起来抓罚款的交警。
成绩好的会更严厉些,成绩一般的更苛责些,如果是成绩差的,就放任了。如果是成绩差的和成绩好的在一起,那成绩差的一定会被当做反面教材,听来同学学班主任的话:“跟某某在一起有什么前途?他能考上大学吗?他考不上大学就只能给餐厅洗碗,就只能在太阳下卖苦力,你还看得上他吗?不要因为他耽误了你自己的前程,不值得!不划算!”
不知道被班主任拆散了几对,也许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也许他真的是为那些前景看好的学生着想,但在学校宣传栏里贴着给班主任的“大字报”时,并没有人为他鸣不平。他在意的只是升学率,在意的只是能有上北大清华的学生。
梅小清不想成为班主任口里的“某某”,如果提到她,肯定是更不留余地了。
任远在动手术回学校后,也在一直吃中药调理。他的身体状况令梅小清担忧,虽然每一次他的测试都没有悬念地保持着全年级第一。
梅小清在知道任远依然吃着中药的时候,便想到了要为他熬药。她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那天在校园里见到任远的时候,梅小清从身后喊住了他。整个高中三年,他们谈话的次数寥寥可数,谈话的内容也是又稀又薄,所有的时光,更多的是梅小清放在心里的念想。
学校并不太大,但梅小清最喜欢的地方除了操场,还有教学楼侧面的那片小树林。其实根本算不上树林,就几十棵碗口粗的柏树,但枝繁叶茂却也能遮成一片。若是课间不用做体操的二十分钟时间里,她就会和尤薇薇去小树林走走。好像把自己藏了起来——这也是那时候所能想到的一种逃避。
还有樱花树,白色粉色的樱花,在春天的时候密密匝匝地开着,最美的不是花满枝头的情景,而是在三月花要枯萎时被风带过漫天花瓣的场景,轻盈的花瓣落在眸子里的时候,少女情怀被放大了无数倍。是真正的美。
就在那样漫天飞舞着樱花的树下,梅小清说:“等一下。”
任远下意识地转身。白衬衣,挺拔的身材,领口开到第二颗,落拓俊朗的脸,有很深的双眼皮,瞳孔是墨黑的颜色,唇线薄薄,在有阳光和樱花花瓣的背景里,梅小清感到一阵的窒息。是这么、这么出众、这么完美、这么安好的少年。但却只能这样,静静地望着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捂藏着。
“那个……能把你的药方单子借给我吗?”她轻声地问,又立刻补充:“是我舅舅也得了这样的病,想把方子给他看看。”这个谎是被设计过的,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能够猜出点什么,但也许他就是相信了。
“没有问题。”他的目光清澈明亮,他对面前的少女说:“不要担心,并不是很严重的病。”
这一句宽慰让她瞬间呆住。但她又立刻地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舅舅”。他让她不要为“舅舅”的病担心。她多想告诉他,不是别人,没有别人,她担心的只是他的身体,她只想要他好起来,很快好起来。
“我知道了。”她缓缓地说。双手交叉在身后,十指紧紧地握在一起。
后来,他把药方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有些暗暗地后悔。后悔在他们独处的那个光景里,她为什么不再多说一些。更多的一点暗示,更多一点的提示。他的成绩不是那么好吗?他为什么就看穿不了她,为什么就猜透不了她?或者,他的不猜是他就想相信,事情就是这样的。她去医院探望他,是出于同学的关心。她问他要药方,是因为对舅舅的关心。
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所以轻易地相信了,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看书到深夜的时候。她起来看过房间外的动静,从父母房间门缝里已经没有光线透出来。她裸着脚轻轻地走到厨房,合上门。窗外是深幽的夜,只有对面窗户映射来寥寥的光,她轻轻地把那些带着苦涩气味的中药——不知名的叶子、竹棍、粉末等等倒进陶瓷药罐里。先用水浸泡。那个时间她就静静地靠在门背上,等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她能听到自己平缓的呼吸,能听到心里那些清淌的情绪。也许有一天她会忘记任远的名字,忘记任远的样子,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曾经怎样虔诚地喜欢过一个人,怎样认真地对待过他,欢喜和忧伤都已经融入她的血脉中,水洗不清。
浸泡的时间到了。她开始用大火熬煮,点燃燃气灶时“啪”的一声让她有些紧张。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再多的声响惊醒父母。在凝听了一会儿后,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天然气蓝色的火苗,显得那么悲伤,又那么动人。
任远,此刻的你,会听到我心里的喜欢吗?
喜欢你。
那么。那么地喜欢。
中药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越来越浓。她悄悄地把厨房所有窗户打开,把餐厅的窗户打开。她不想第二天早上父母闻到这样的气味时会怀疑什么。咖啡色的药液,滚烫着,她伸手去端药罐的时候,倏然间被烫得缩回了手,吃疼地放到嘴边吮吸了一下。却硬是没有低呼出声。咬了咬拇指,希望这种疼能覆盖住那种被烫得火燎火烧的疼。再看的时候,已经有了红色的一道。
不去理会那种疼,用毛巾包着药罐,往事先准备好的杯子里倒已经熬好的药。这并不仅仅是一杯药,而是少女捧上的最热忱的感情。
他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宗教。她是他最虔诚的教徒。
夜更深了,对面的楼层里已经一盏灯光也没有。看看时间,早已经过了凌晨。她把杯子紧紧地盖起来,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只能睡几个小时,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他熬药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并不觉得困乏,不觉得辛苦,她由着自己任性了一回。
天不亮的时候,她已经醒来了。她几乎没有怎么睡着,她在盼着天亮,她不断地开灯看时间,不断地开灯看时间,有些急灼。她想要把为他熬的药早早地放到他的桌子上去,他会惊讶吧,会觉得奇怪,他会不会喝呢?她总是混乱地想着无数的可能性,让自己无法心安。
她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她要趁所有人来之前偷偷地放。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有闲言碎语,不能影响到他的“名声”。
然后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书本,竖在自己的面前。实际上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只是拼命地盯着门口,盯着一个又一个从教室外进来的人。
一眼,又一眼。
时间在流逝。
抬手看表的时候,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时间显示只是很短的一段。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没有人注意到任远桌子上的杯子,他们毫不在意,就像它原本就在那里一样。整个教室里,只有她被那个杯子牵动着。
终于,任远走进教室了。
她整颗心几乎都要跃出来了。
还没有到打铃的时间,教室里闹哄哄的,追逐打闹的,大声聊天的,在空中扔着作业本的,鱼贯着进进出出的……她却能在那么多杂乱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如一场战事。
任远坐下的时候,一眼就察觉了那个杯子。他奇怪地打开来,便立刻明白那是中药了。他转身看了一眼,梅小清立刻把头隐在书本背后,她紧张极了。再抬头的时候,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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