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第33章


“我不会做饭。”她说。默默地把目光从水果罐头上收回来。
“我会做饭。”他笑。
“我也不想帮忙。”她垂着眼说。
“不用你帮忙!”
她抿了抿嘴唇,转身的时候听到他还在说:“我妈告诉我,在结婚之前一定要告诉别人自己很会做菜。但我真的很会。”
她径直坐到电脑前去。电脑摆在客厅飘窗的位置,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厨房里的身影,他很快地熟悉了她的厨房,他系上了她的围裙,甚至在轻声地哼着歌。她又转身看了看阿贵,心里一阵柔软。厨房里有个男人在为她做饭,客厅里有一只叫阿贵的狗安静的陪着她,她坐在电脑前忙着自己的事,这很安好,不是吗?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消极地想,如果那个人不是任远,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选择被爱,也许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她的生活要继续,她也要结婚,也要嫁人,她不能再绵绵无绝期地沉浸在对过往的牵绊里,她要努力地把心腾空了,让别人住进来。
只是,又想,如果此刻在厨房里忙碌的人是任远呢?这是一个没完没了的蛊,在看电影的时候,想如果身边的人是任远呢?在爬山的时候,想如果和她一起的人是任远呢?在KTV唱歌的时候,想如果在这的人里有任远呢?甚至是在经过天桥的时候,想,那个擦肩而过的人,是任远呢……她在心里一遍遍幻想着无数的可能性,然后又像彩色泡泡一样一个一个地戳破了它们。她的生活在这里,而他的生活在那里。他们的生活就是硬币的两面,没有重逢的可能。
任远,我在这里,一直一直都在,而你呢?
空气里漂着浓浓的香味,唐展已经把香水鱼端到了桌面上。一层红辣的油面上漂落着绿色的苜蓿、青葱、红彤彤的干辣椒、还有大把的花椒,颜色丰富而生动,就好像送在她面前的不是香水鱼,而是大把浪漫的香水百合。
其实也是俗气的女子,渴望的是一份踏实的关照。
“味道如何?”他期许地望着她。
白釉瓷碗在手心里,里面盛着白色的莹润的颗颗米饭,而她的唇齿之间还有着微辣微麻的味道,她垂下眼,轻声地问:“常常做菜给别人吗?”
“如果你觉得味道还好,我愿意常常为你做。”他亮起的声音里,有清澈的感情。
她启了启唇,在停顿之间只是默默地挟了片他炒好的青菜放到他的碗里。现在的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回答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有试着去接受别人,但每一次好像都不太对,她的心里始终隔阂着什么,若是这样冒然地开始,也许又是一场止步于好感的感情。
好在,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雾霭般的灯光下,他们只是专注要把那些虚妄的心情溺毙于食物之中。只是,在空气中,在那最坚硬的地方,有什么在缓缓地松动。
有个叫淡定的刀的读者问小妖,你会厌倦单身的生活吗?
梅小清在心里重复地问了一遍自己,你会厌倦单身的生活吗?在某些时候吧,一个人去餐厅吃饭,抬起头来看到隔壁桌都是三三两两的热闹时;一个人坐着公车回家,看到前面的一对情侣,女友缱绻地靠在男友肩膀上小睡时;在去电影院想看一部电影,发现前面排队的全是双双对对时……也会生出羡慕。
想了想,她对淡定的刀说:也许真正的勇士是,敢于直面单身的自己。与君共勉。
在九月过掉一半的时候,尤薇薇正式地跟两个好友宣布,她已经跟林锡分手了。彻底的分手,回归到一个人的状态里。
“不知道多轻松。”在东田造型里,颈项上围着一方黑色薄布的尤薇薇对着镜子里的梅小清说。身边年轻帅气的理发师用两枚无名指轻轻板正了她的头,也从面前的镜子里看着她。是上午的时间,顾客却已经很多,电吹风的轰轰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里,说话声会不由地扬高来。
“是要剪短吗?”理发师确定地问。
“剪吧!”尤薇薇下定了决心似的,又侧了身,对坐在身后的梅小清说:“庄子也说单身是为了更好的寻找快乐。对了,李春波,李春波不也唱着,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
“林锡怎么会答应?”梅小清扫了一眼理发师。理发师遵循着严谨的职业操守,只是专注地刷刷剪着尤薇薇留了多年的长发,表现出根本不在意她们的谈话。
“他已经搬走了。搬来的时候没多少行李,昨天竟然收拾了整夜。我早上一看,其实还只是来时候的包。”
“他在等你留他。”
尤薇薇停顿了一下,对理发师说:“可以再短一些。”
在梁咏琪最红的那阵,她的《短发》很风靡,那句“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叉,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很是深入人心。若是班里有个女生突然把长发剪掉了,就会被揣测是不是失恋了?是不是有了感情困惑?梅小清反而没有去剪过头发,一直留着,在整个高三的环境里,她总是那样的顾虑重重,总是生怕被放到显微镜下,让别人注视到自己。
尤薇薇的身体被黑布遮住,剪落的发轻飘飘地散乱在上面,她用手轻轻地抬了抬面前的布,它们就滑落了下去。也许她要剪掉的不是长发,而只是纯粹地想要给自己一个暗示,我已经不是长发的自己,我是短发的自己,我已经不同,我要重新开始生活,要重新在没有林锡的生活里生活。其实是不舍的,又要逼迫自己做出决定。
“太有压力。”尤薇薇说:“他总是想要结婚,做很多的事。经过婚纱店的时候,说不如我们去试试吧,经过哪家酒店的时候,说不如我们进去看看环境,酒席要不要在这里摆?经过旅行社的又会说,不如我们去看看线路,蜜月的时候好去。就连看到电视里的结婚场景,也会喊我过去,说以后我们的婚礼怎样怎样。我不想要结婚,跟他说过很多很多次,但他就是不肯死心,这让我觉得我在浪费他的青春,拖累他的生活,我应该给他自由,让他找个想要结婚的女人,好好地过日子。”
“真的决定了?”梅小清看了看她已经剪短到耳际的发。
“决定了。”尤薇薇脸上浮现出苦笑:“现在我自由了。我又可以一个人霸占整张床。”
“没有人给你做饭了。”
“不是有餐厅吗?”
“没有人给你拎包了。”
“我又不是没有手。”
“没有人来接你下班、没有人陪你看你喜欢的电影、没有人……”
“梅小清!”尤薇薇恼怒地打断她:“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能被动摇。
理发师终于在不断地修葺后完成了他的作品,扳正尤薇薇的头认真地看看:“觉得怎样?”
“就这样吧。”尤薇薇无所谓地说。
一直习惯了尤薇薇的长卷发,不管是披着还是随意地绾着,都透着入骨的风情,现在换成极短的短发,又微微卷着,是另外一种俏皮温柔的姿态,但梅小清还是有几分不习惯。也许她需要适应一阵子。适应了就好。
尤薇薇和林锡的分手,在梅小清看来终归还是遗憾的。但感情的事,旁人的劝导都是浮光掠影,究竟想怎样,也许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对与不对只能自己判断。
那段时间,尤薇薇在空闲的时间跟梅小清见面的次数多了一些,两个人,或者三个人,在嘻嘻哈哈的说笑里,打发掉一些需要被安慰的时光。明明是尤薇薇提的分手,但她心里的难过一点也不比林锡少,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失恋。
有时候夜里会接到尤薇薇的电话:“窗户关严了吗?”“门锁好了吗?”梦呓一样的话,她不是在提醒梅小清,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又会说:“我会调整过来的。我会很快就忘记,然后投入到新的恋爱里去。这一次我一定要爱一个不想结婚的男人。”
话唠般喋喋不休里,情绪有些失控。说话,不断地说,然后就会把心里那些情绪清理出去,但那就像个“聚宝盆”,怎样把纷扰的情绪倒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会是满满的,一心都是。让人纠结,让人抓狂。
而在她这样不稳定的情绪里,竟然去见了前男友。
陈忖是尤薇薇的初恋。尤薇薇大一时的恋爱,其实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关于恋爱只是纯白的喜欢,喜欢在课间的时候抬头对望一眼,喜欢在出操的人流里偷偷地递过去一张纸条,喜欢在城墙下大声喊对方的名字,喜欢送一些特别的小礼物,绣着自己的名字的小熊或者是用塑胶小棒编的星星……
在和陈忖分开许多年以后,尤薇薇还是有些不能释怀。分开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的感情变了,是陈忖的父母要让他出国。陈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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