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第37章


《亦恕与珂雪》第十一章 悲伤(8)
每天一分钟,我只为你而活;
最后一分钟,你却不能为我停留。
魔鬼啊,我愿用最后的生命,换他片刻的回头。”
礼嫣第一次唱歌给我听时,就是唱这首,当时我整个人愣住。
现在也是。
后来她因为约定的关系,前后唱过约二十首歌,但这首歌却不再唱。
我记得第一次听到时,觉得这首歌的旋律很优美,虽然带点悲伤,
但那种悲伤只像是冰淇淋上的樱桃,并不会影响冰淇淋的味道。
可是我现在却听见一种悲伤的声音。
这种声音不是来自旋律,也不是来自歌声,而是来自演唱者。
也就是说,礼嫣唱歌的神情让我听到悲伤的声音。
就像是会让我听到声音的画一样。
礼嫣唱完了,全场响起更热烈的掌声,但我忘了拍手。
我怎能为悲伤的声音拍手呢?
即使全场在礼嫣的手指离开琴键、歌声停止时,响起如雷的掌声,
我仍然可以听到悲伤的声音。
它根本不能被掌声所抵消,也无法被掩盖。
礼嫣回到座位,我发觉她脸上没有泪痕,神色自若。
但我耳际还残留一些悲伤的声音。
我觉得我无法再看着她,起码现在不能,而她似乎也有类似的心情。
于是我们的目光便像同性相斥的两块磁铁,一接近便同时弹开。
尾牙宴结束了,我没抽中任何奖项,算是一种小小的悲伤。
走出饭店时,远远看见礼嫣的蓝色身影,我迟疑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一起走走吧。”礼嫣说。
“嗯。”我点点头。
然后我四处张望,很怕小梁突然出现。
“你放心,”她说,“玉姗又拉着小梁送她回去了。”
“李小姐真是个好人。”我笑了笑。
我们并肩走了几步,礼嫣说:“想听我的故事吗?”
“好啊。”
“我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父亲就宠我,长这么大,没骂过我半句。”
我没接话,只是简短嗯了一声,算是表达聆听者最基本的礼貌。
“我像是温室中的花朵,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雨和风。”
“其实不知道比较好。”
我笑了笑,礼嫣也微微一笑。
“我学的是音乐,虽然学得不好,却依然热爱。”
“您太客气了。”
“后来我发觉,我的音乐少了一种……”她似乎在想适合的形容词,
“一种像是生命力的东西。”
“嗯?”
“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即使歌声依然悦耳,但总觉得少了点声音。”
“什么声音?”
“用力拍动翅膀的声音。”她说,“或者说,飞过山谷的回音。”
“喔。”
“我就像那只笼子里的鸟,但我想飞出笼子,用力拍动翅膀。”
“嗯。”
“所以我想走入人群,试着自己一个人生活。”
“你父亲会反对吧?”
“嗯。”她笑了笑,“不过他最后还是屈服在我的坚持之下。”
“你父亲毕竟还是疼你。”
“可是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只有一年。”
“一年?”
“我只能在外生活一年。”
“喔。”
“我刚开始是到百货公司当播音员。”她清了清喉咙,然后说,
“来宾曹礼嫣小姐,请到一楼服务台,有朋友找您。”
我笑了笑,突然想到以前逛百货公司时,搞不好听过她的声音。
“后来到周叔叔这里上班。”
“周叔叔?”
“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她微微一笑,“在公司我叫他周总,下班后
自然就改叫周叔叔了。我今晚能上台唱歌,也是周叔叔帮的忙。”
《亦恕与珂雪》第十一章 悲伤(9)
“原来如此。”我又笑了笑。
“我的故事讲完了。”她停下脚步。
“你的故事好像小说。”我也停下脚步。
“是吗?”
“嗯。”
我们驻足良久,彼此都没有移动的意思。
“自从在外生活以来,虽然日子过得比较苦,但收获和体验都很多。”
她叹口气,“我其实是很舍不得的。”
“舍不得什么?”
“今天是一年之约到期的日子。”
我喉咙突然哽住,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连客套话也说不出口。
“今晚我唱的歌,好听吗?”
我点个头。
“我特地唱给你听的。”她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
“那你可以再说一个故事给我听吗?”
我用力咳了几声,终于可以说声:“好。”
“谢谢。”她说。
“从前有个学科学的男孩,很喜欢公司里的一个女孩,每天都会期待
多看她一眼。但一开始,女孩不喜欢他,没多久女孩发现是她误会
男孩,便不再讨厌他。男孩为了讨女孩欢心,会说故事给女孩听,
也会做些傻事。后来女孩要离开公司了,男孩的心里很悲伤。”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故事结束了。”
“你以前都可以让我然后的。”
“以前说的,是虚构的故事;现在说的,是真实的故事。虚构的故事
可以一直然后下去;但真实的故事,没有然后。”
“男孩还是可以跟女孩在一起的。”礼嫣说。
“你觉得可能吗?”我反问她。
她没回答。但其实没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你知道为什么男孩跟女孩无法在一起吗?”我又问。
“为什么?”
“因为男孩和女孩都在现实中生活,并不是存活在小说里。”
“这个结局不好。”
“不是故事的结局不够好,而是我们对故事的要求太多。”
礼嫣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我也跟着沉默。
“我想再玩一次第一个字的游戏。”礼嫣打破了沉默。
“好。”我点点头。
“今天我要走了。”
“今。”
“不会再回来了。”
“不。”
“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有。”
“我喜欢的人是谁?”
“我。”
“接我的车子来了。”
“嗯。”
“再见。”
礼嫣说完后,打开车门,回过头,终于掉下眼泪。
黑色的轿车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我没听见车声,只听见悲伤的声音。
我试着开口说话,但总是说不出话来。
即使由喉间发出的嗯嗯啊啊声,我听起来,也很悲伤。
悲伤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萦绕,赶也赶不走。
虽然想捂住耳朵,但又想到这是礼嫣最后的声音,手举到一半便放弃。
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咬着牙,用力捂住耳朵。
过了一阵子,手才缓缓放开,悲伤的声音已经变小,渐渐听不到了。
看了看四周,才发觉我和礼嫣一直站在那家咖啡馆的对面!
突然想起珂雪还在咖啡馆内等我,我立刻冲过马路。
用力推开咖啡馆的门,却没看见珂雪。
只见老板冷冷地看着我。
“她走了。”老板说。
“啊?”
我终于可以正常发音。
“她留了个东西给你。”
老板说完后,便递给我一张画。
画里只有一个女孩子,脸上没有表情。
而她的右手,正拿着笔,在脸颊上画了几滴眼泪。
我完全没听见任何声音,只觉得胸口有股力道在拉扯,很痛。
《亦恕与珂雪》第十一章 悲伤(10)
试着调匀呼吸,但氧气始终不够。
凝视这张画愈久,女孩脸上的泪水便愈多,
我仿佛快要被这些泪水所淹没。
我知道这张画的名字了。
它一定就叫做《悲伤》。
《亦恕与珂雪》第十二章 爱人(1)
“如果图画是画家射出的箭,那么最厉害的画家所射出的箭,
不是经过你耳际,而是直接命中你心窝。”
珂雪曾对我这么说。
由此看来,珂雪一定是最厉害的画家。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一天,我下班后仍然到咖啡馆等她。
“已订位”的牌子还在,但我等到咖啡馆打烊,她也未出现。
我和老板之间没有对话,他只在结账时说了一句:“一共是一百二十元。”
然后我掏钱,他找钱。
搭上捷运列车回家,我度过失眠的第一个夜晚。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二天到第十天,我每天都到咖啡馆等她。
“已订位”的牌子一直都在,但她始终没来。
老板连话都不说了,结账时右手伸出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最后变成拳头。
然后我掏钱,他找钱。
珂雪射出悲伤这枝箭后的第十一天,是礼拜六,我早上十点就到了。
老板正好打开店门开始营业,我直接走进去坐在靠墙座位。
“已订位”的牌子消失不见了,我心里一阵惊慌,以为她不会来了。
只见老板从吧台下方拿出“已订位”的牌子,轻轻擦拭一下,
再走到靠落地窗的第二桌,放在桌上。
太阳下山了,对街商店的招牌亮起;招牌的灯暗了,黑夜吞没整条街。
她依旧没出现。
结账时,老板的右手又伸出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最后变成拳头。
我摇摇头。
老板再比一次: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拳头。
我还是摇摇头。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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