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忆君时》第60章

楚真实是知道的，但他摇了摇头。
“因为前面不远就是‘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人们为了铭记历史，祈望和平才建了这个以和平为主题的广场。”
楚真实点点头，发现若曦其实并没有看向他。
“我外婆经历过那场大屠杀，她和一个哥哥从城里逃出来，出城的时候哥哥也被打死了，她拼命的跑，才逃了出去，一大家子十几口，就剩了她一个人。我小的时候缠着她讲过去的事情，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一提到这个事就浑身发着抖，她一辈子也没忘记那个充满血腥和兽xìng的场面。”
楚真实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靠近她一些，伸手揽过她的肩。若曦没有抗拒，乖乖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外婆吃了一辈子的苦，没享过什么福。你知道，她们那一辈的人难得享福！我小的时候总哄着她说长大了要孝敬她，给她过好日子。可是，等不到我长大她就死啦！唉……都是我害的！”她发出一声啜泣似的长叹，鼻音也重了起来。
楚真实的担心更甚，又不忍打断她，握着她的手，又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摩挲，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
“外婆死了，我根本不信，老以为她是躲了起来啦。就故意在院子里跌倒，想着她会念着‘慢慢脚！’跑过来扶我，可是我跌倒很多次，她都没有来扶我，她再也不出现了。”
“再后来是哥哥来扶我，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有一个哥哥？大约没有罢！唉……我多羡慕真珠啊，她有哥哥……”她没有再说下去，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洇湿了他的肩头。
楚真实只觉得心很疼，却说不出安慰她的只言片语，只想陪着她流眼泪。他曾经质疑过她不让自己了解她，她现在说了，他却宁愿她不要说，原来她的过去是永恒的伤，这些伤让她痛，也让他疼。
他侧过身来，把她抱在怀里。她像一只安静的小猫任他抱着，蜷在他的怀里。这怀抱坚实而温暖，熟悉的味道让人觉得无比安心。她伸出手环住他，允许自己此时的软弱。这怀抱像一个安静的梦，而她愿意在这个梦里作暂时的休栖。
广场上渐渐空寂起来，风拂过树叶发出轻响，湖里的蛙鸣声终于清晰起来。夜色已深，怀里的人似乎也已经睡着。楚真实低头仔细的看睡熟的人儿，她比初识时瘦的多了，她说自己驻夏，胃口自然差了许多，他却觉得是她没有找到对胃的饮食。她倔强着要求他不要过分介入自己的生活，却又总是疏于照顾自己。
他发出一声叹息，伸出手指理了理她被泪水粘在一起的长长的睫毛，她不安的动了动，抱住他的手却更紧了。
正文　爱是失去尊严的伤（五）
若曦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醒来时屋内还是暗暗的，通向阳台的门上布帘被放了下来，她时常放下的是窗纱，却不记得自己昨晚将厚厚的帘子也放了下来。楼下似乎比较安静，附近菜场那早晨特有的喧嚣声并没有响起，使她疑心天还没有完全亮。
她翻了个身，抱住枕头想继续睡，却隐约听到厨房的推拉门轻微的响了一下。接着有轻轻的脚步声在客厅响起。
“难道是周扬回来了？”她有些疑惑，周扬明明跟自己说了是开展第一天回来给她换班的。
她侧着耳听着周扬的步子，看她是否会回自己的房间。却只听得脚步声再次进了厨房，接着又是厨房的推拉门声响。难道她是弄吃的去了？不对呀，她怎么会在天不亮就回来？芜湖到南京有这样的通宵车么？关键是，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手轻脚了？
越想越不对劲的若曦一下子紧张的毛骨悚然：家里不是进了小偷吧？！一念闪过，她迅速坐起，双手紧抱着枕头，环视一下屋内可以用来当作武器的物品，悲哀的发现就只有一本大英汉辞典！最要命的是还没等到她去拿那本格架上的辞典，卧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一个高高的黑影逆光站着看向她，明显不是周扬！
“啊！”随着她的一声尖叫，手里的枕头已经飞了出去，砸在黑影的身上！
“比上一次准多了，看来你有练习呀！”楚真实说着走进来，把枕头给她放在身后。
“怎么是你？！”若曦惊魂未定，哆嗦着问他。
“你希望是谁？”他笑眯眯地问，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等一下，你怎么有我们家的钥匙？”抚住狂跳的一颗心，她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你给我的呀？”
“什么？”自己昨天没有喝醉吧？怎么可能？晃晃脑袋，头也不疼，反而因为睡的好而心神清朗。
“别想啦！你就当自己的大脑临时性死机了吧，而且是超难得的死机！”楚真实说着已经站起来，走向通往阳台的门，又回头对她说：“现在起床？”
“啊！”若曦再次发出一声尖叫，吓了楚真实一跳，站定了看她。她已经用薄被把自己从头到脚的裹了起来。
“放心吧，你穿的是昨天的衣服，我绝对的非礼勿视！”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这样的表现，似乎完全不记得他们俩个早已有过的肌肤之亲。
若曦不理他，在被子里摸索着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情况如他所说。自己有睡觉时解开文胸的习惯，昨晚显然并没有解开，隐隐的有些痛。看来自己的澡也没洗，哎呀，要臭死了！她还想再闻一下领口，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楚真实已经把窗帘全部拉开。
“几点了？”她看一下对面阳台上闪着的日光，疑惑地问，一面又找自己的手机：“咦？我手机呢？”
“手机在客厅，闹钟响过了。你先起床吧，吃了饭可以去上班。”楚真实说着已经走出去，细心地给她带上了门。
若曦无暇去深究他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家里神出鬼没，她担心自己会上班迟到，尤其是今天要去国展中心布展。虽说这次江小川让赵宗显先过去，算是给他们分成两班制，以免她像上次一样累倒打吊瓶，但是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不是？脑子里快速转着国展中心的事情，一边已经跳下地找好了衣服。
正文　爱是失去尊严的伤（六）
她抱着衣服打开卧室的门，先探出头看一下，发现楚真实正在厨房里忙。立即像个兔子一样蹿进卫生间，顺手反锁上了门。
她一边冲洗，一边反思这个诡异早晨的起源。看楚真实的样子倒不像是强行入室，难道真的是自己邀请他进来的？不能啊，她昨晚睡的很香，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的无耻事情啊？喝酒是不可能的，她记得欧阳燕是想让自己喝酒来着，可是自己坚持了没喝，后来自己回来睡了，还做了一个梦。等一下，好像自己是梦到了楚真实的！难道是自己梦游了，跑去他家里把他找了来？
“啊！”她再次尖叫一声，愣神间洗发水流进了眼里，又忙不迭的赶紧用水冲洗。
“若曦，你怎么了？”楚真实在门外担心的叫，一面用手拍门。
“我没事，没事……没事！”她慌乱地应着，他担心的语调像一束光将她昨晚模糊的梦境照的清清楚楚。天呐！原来自己昨天晚上的自言自语不是梦啊！
“啊！”她再次低叫，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自己这分明是在欲拒还迎啊！
徐若曦啊，徐若曦，你还真是晚节不保啊！不是说好了分手吗？干嘛还要去招惹人家？当着程晓宁的面你不是做的很好吗？换了欧阳燕就不行了？就算欧阳燕刻薄了你，你不是也很好的地刻薄了她？那为什么还要发生这种情况？你都打算回家了，不回来了，干嘛还要把情况弄的复杂？
若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开始自我遣责。镜子里的人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瞪着一只红红的兔子眼，一脸愁苦地看着自己。她再掬起一捧手冲洗那只刚被洗发水清洁过的眼睛，没有用，还是兔子眼。
“若曦，洗好了，就快出来吃饭吧，要凉了！”楚真实在外面叫。
好吧，既然错误已经发生，那么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量去纠正这个错误，不让自己错的更多。自己还答应过欧阳燕要远离楚真实，虽然当时的答复比较含糊，但其实基本可视为同意，自己总不能在生活一团糟之后，再沦落成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于是她在一片吹风机的“呜呜”声里对门外喊：“快好了，就来！”
“香菇鸡丝粥！”若曦刚坐下就惊呼，难怪空气中一股芹菜的清香。
“能入得了你的法眼，是它的荣幸！”楚真实又端来一碟酱黄瓜。
“你说，世间的事是不是很巧？上一次布展我也吃的这个粥！”她真是觉得很巧。
“上一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