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黄雀》第49章


显而易见,两个唐研之中至少有一个并没有死。
听完了费小墨的解释,萧安只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费小墨粉嘟嘟的脸突然红了,紧紧抿着嘴。
“别装了,”萧安捏住他的鼻子,“如果你只看到了这些,那‘泡泡’呢?‘泡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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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研的真实形态其实应该是一个淡粉色的液体泡泡,形态和结构都像一个放大的草履虫,有一枚颜色稍深的细胞核即“遗传之核”,但他们特别善于拟人。如果没有亲眼见过,费小墨是不会管唐研叫“泡泡”的。
费小墨被抓住了痛脚,想了很久要怎么抵赖,终于还是放弃了。
“我……我抓起来了。”说完了他特别无辜地看着萧安。
萧安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费小墨:“你抓起来了?”
费小墨点了点头,跑到他的房间里,从被窝里抱出来一个果酱罐,递给萧安。
萧安千百次看着他抱着那个果酱罐跑来跑起,仿佛很宝贝那个罐子,但从来没想过关心一下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透明的苹果酱玻璃罐子里,花花绿绿的品牌贴纸背后,一小团淡粉色啫喱状的生物在缓慢地爬行。
它的身体内有一枚萧安非常熟悉的灰紫色晶状物,围绕着晶状物的是一层比蛋清稍浓稠的液体,液体里有些颜色深浅不一的气泡。这个泡泡状的生物只有萧安的拇指大小,像蜗牛一样沿着玻璃罐内壁爬行。
萧安只觉得一阵晕眩。
“你怎么抓的?”他恶狠狠地盯着费小墨,“是……是那天我开完枪以后偷偷抓的?”
费小墨看见他的眼神,警觉地说:“泡泡是我抓的,它是我的!”说完就企图把罐子抱回去。
萧安怎么可能让他再把罐子抢走,一把揣到自己口袋里,另一只手把费小墨提了起来,扔到沙发里:“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他……你怎么可能抓到他?”
“在泡泡家抓到的。”费小墨细细地说,然后他终于将那天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萧安越听越觉得心凉——唐研——唐研居然这样对待他!
火焰枪开枪之后,烈焰腾空,火舌吞噬临近的所有物体。
黑烟似蛇如龙,在房间里四处蔓延,淹没所能见到的一切。
烈焰将两个唐研烧成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鸡蛋大小的泡泡——水分几乎消耗殆尽,剩余的只有浓稠的液晶状细胞质。在浓烟的掩护下,这古怪的泡泡吞噬了也因为耗尽水分而变小的水氏脑蛭,突然闪电般地向墙角撞去——那面墙上有一个上锁的门,里面是个卫生间。
它只是一团啫喱状的泡泡,人类不能出入的门阻拦不了它——它从门缝里滑了进去,只花费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萧安根本不可能想到融合中的唐研会从卫生间逃跑。
但费小墨看见了——他才是水氏脑蛭最大的宿主,被吞噬着吸取着体液、不断死亡的水氏脑蛭散发着求救的信息素,而“繁衍者”强大得不可思议,依仗吞噬水氏脑蛭那一点点的体液,也支撑着他快速往外奔逃。费小墨不假思索地悄悄跟了上去。
唐研的身体有一半已经和“繁衍者”融合,“繁衍者”却依然行动如电,唐研被带着飞速滑动,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呵呵……看来你非常怕死。”
背上融合着唐研的“繁衍者”冷笑:“单凭火焰枪就想烧死我?小子,你也太天真了!即使被比火焰枪更强十倍的火焚烧,我也是死不了的!”
果然——唐研想到的是被震塌又烧得满目疮痍的“费婴墓下的洞”,无论起火前或是起火后,“繁衍者”似乎都来去自如。这就说明了“他”和一般的唐研不同,单纯的高温焚烧很难杀死他。
和“繁衍者”的嚣张狂放相比,唐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筹码,但他也并不焦虑。
融合已进行过半,他和“繁衍者”已不可能分离。
结果……不过是你死我活。
一抹老鼠似的凝胶状生物疯狂地流窜过大半个城市,很快到了芸城市工业区边缘一排空旷的仓库。
它从一个仓库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谁也不知道这外表荒凉破败的铁皮仓库里面,居然是不计其数的陈列架和书架。
成百上千个玻璃瓶子摆放在架子上,有些里面已经装了一些异种的残肢,有些里面是异种的胚胎,但绝大多数是空的。书架上陈列着上百本笔记,看起来很陈旧,被人翻得几近破烂。而仓库的一角堆满了白骨,有人骨,也有些骨头奇形怪状,说不上是什么生物的残骸。仓库的另一个角落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鱼缸,一个浅粉色的巨大水泡正在鱼缸里漂浮着,几根管子穿过它的身体,连接在鱼缸旁的一台仪器上。
“繁衍者”背着唐研飞一样向那台仪器蹿去——毫无疑问,那就是他用来抽取同类细胞质,并保持细胞质不坏的东西!唐研的力量在过度使用之后极度微弱,无法阻止“繁衍者”,眼睁睁看着他眨眼间吞噬了大量健康的细胞质,整个身体胀大起来——而鱼缸里的那个已经被取走细胞核的“水泡”一下干瘪下去,完全成了一张皮。
获得细胞质的“繁衍者”仰天长笑,骤然加快了和唐研的融合——只需很短的时间,他就能把这个最出色也最不听话的后代消灭!
“砰”的一声巨响,“繁衍者”抬起头来——距离他最近的一排陈列柜倒了下来,柜子里几十个玻璃罐子“乒乒乓乓”掉落。那可是他近期收集的珍品!“繁衍者”愣了一下,伸手一挡——就在他想到这是唐研捣的鬼的同时,他的手已经抓到了掉落的玻璃瓶。
抓住那瓶子是本能,但玻璃瓶入手,瓶子里一只利爪也瞬间刺入了他的手心!“繁衍者”心念电转——玻璃瓶还没有落地,不应该破裂——是背上那几乎只剩三分之一身体的后代故意做的!
他选择了一个胚胎瓶子,用尽所有能力将它打破——那力气甚至穿过瓶子,接连损坏了一排陈列柜。
而瓶子里那只休眠的肩犬就跳了出来,刀似的利爪割破了“繁衍者”的皮肤。新鲜的细胞质在身体里还没有形成稳定的循环,皮肤破了口子就像一个气球漏了气一样,细胞质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繁衍者”歇斯底里地咒骂,勉强射出丝线意图消灭那只老鼠似的肩犬。
然而那东西轻巧而灵活,在仓库里东躲西闪。“繁衍者”连续几下居然都没能击中它,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他蓦然回头——只见那存放着他记忆和研究成果的书柜已化作熊熊大火,而在那浓艳的大火之中,高高的还没燃烧起来的书柜顶上,两只漆黑发亮、形如小鹿却只有老鼠一样大小的肩犬肩并肩站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繁衍者”瞬间明白——这又是一个局!他的小唐研的目的居然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这些笔记!
这就是唐研的最终目标!“繁衍者”以为他只是要杀自己,没想到他一定要毁去的……是这些被珍藏、被隐匿、被隔绝的,能创造出恶魔的记忆和方法。
撒旦之书……有它存在的一天,就会有死而复生的“繁衍者”,有抵御不住仇恨和诱惑的费婴,就会有更多的生命受人操纵而相互争斗。
这是欲擒故纵——“繁衍者”看着那两只肩犬——他那聪明的后代先设了一个杀局,让他身受重伤,不假思索地逃走;再设了一个幻影局——从关崎那得到一只肩犬,再打破一个肩犬的玻璃瓶,造成了“有一只永远也抓不到的肩犬”的错觉,引开了自己的注意力,最终焚烧了笔记。
被一只荏弱得像蚂蚁一样的后代玩弄于股掌之上!“繁衍者”狰狞地笑着,笔记都烧了又怎么样呢?有些记忆忘了就忘了,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活着!那些东西总会失而复得!
它们本都来源于我!
如果说那些笔记是撒旦之书,那我就是撒旦!我才是撒旦!
“繁衍者”翻过手掌,将唐研融合的那块皮肉硬生生地撕了下来,如愿地听到唐研一声惊呼。他提起那块挣扎着的皮肉,森然一仰头,口唇像翻开的口袋一样勃然大张,瞬间就将唐研吞了下去。
费小墨在远处偷窥着仓库里发生的一切,看到“繁衍者”居然把融合在自己身上的唐研一口吞了下去,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了起来。没过多久,只听仓库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千千万万的光点穿过仓库的铁皮弹射了出来,随即就像烟花一样,消散在夜空中。
费小墨的眼睛看得很清楚,射穿铁皮屋飞溅出来的是速度极快、被超大压力挤爆出来的黏液。而在这一声巨响之后,屋里再没有其他动静。
仓库的大门敞开,隔板四分五裂,不计其数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映着天空的星星,像一地新的星星。费小墨惊奇地看着硕大的仓库——那里面有不计其数的隔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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