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君意(出书版)》第118章


金安上给皇帝引荐的人正是杨恽,其实金安上自己也不清楚杨恽有何目的,他把消息告诉金安上,唯一的要求是求金安上引荐他见一次皇帝。
金安上隐有不安,总觉得一向清高的杨恽,拜见皇帝所谋求的不仅仅是富贵。
正如金安上给予的评价,杨恽为人清高,因为饱读史书,令他看起来与他的父亲迥然不同。面对着刘病已,他也是同样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陛下大概略有耳闻,臣的外祖父乃是武帝朝的太史令。”
溜冰一点了点头,司马迁虽是先帝时期的人,但他的大名说起来还是耳熟能详的,虽然很多人瞧不起他是个阉臣,不过在刘病已心中,阉臣非但不能见底名声,反而让他颇觉亲切之感。
“陛下,臣的外祖父曾著有《太史公书》,收录于未央宫中,不知陛下可曾阅览?”
刘病已弄不清杨恽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粗略地读过几册。”其实他看过的只是关于卫氏外戚的相关篇章,只可惜其中很多笔录大都语焉不详。
杨恽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容里增了几分得色,“外祖父曾将《太史公书》誊抄两份,副本交付孝武皇帝阅览,正本秘藏他处。臣母有幸,得外祖父传书。。。。。。”
刘病已的眼睛睁圆了,不由自主地,他从席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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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倾塌
皇帝突如其来地莅临长乐宫,令长信殿中欢声笑语不断的霍家姐妹着实吓了一跳,几个心怀不轨的女子跪在地上接驾,胆子小一些的已经抖得肩膀左右不住摇晃。
刘病已故作不见,依足礼仪向上官如意行礼,如意的气色显然不大好,脸黄黄的,倒像是大病初愈,恹恹然地伏倚在玉几上,身边垂手侍立着长御恬儿。
长信殿内的气氛一度紧窒,好在如意善于察言观色,她先打发了霍家的女眷回去,又让长信殿的宫人都退到了殿外去,身边只留下恬儿一人伺候。
“其实一切的缘由都从这枚太皇太后印玺起。。。。。。”如意摊开手掌,掌心放着一尊白色玉玺,她笑得十分虚弱无力,“我累了!从五岁记事起,我就没觉得自己像个真是活着的人,每个人。。。。。。我的亲人,他们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她的表情像是在哭,只是眼眶里早已没了眼泪。
刘病已站在她面前,一向严峻肃冷的神色也有了稍许缓和,眼中的杀伐恨意稍退,只是又平添了一份沉重浓郁的绝望。
“王婕妤比霍家的人更早一步来找我。。。。。。很奇特的女子,宫中传闻她不得宠,可她为什么能把陛下的心思猜得如此透彻?”她苦涩地笑了下,“陛下,你不用担心什么,我现在。。。。。。只是爽儿的曾祖母!”
刘病已始终一言不发,窗外有日光投入,洒在他身上却毫无半分暖意。
如意心里陡然一寒,终于无奈地承认,王意的提醒是正确无误的,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受人胁迫屈从的少年,他现在握有的权利已经足以跟任何人抗衡。如果她这个太皇太后敢阻拦他的脚步,他会将她一并拔除——毫不留情!
许平君。。。。。。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久远却难以被人遗忘的名字。你看到了吗?你可曾看到,有个男人为你痴、为你疯、为你狂,为了你不惜挑战一个权倾天下的氏族!
“我。。。。。。”她在黯然神伤中抬了头,不闪不避,目光很直接地对上了刘病已。如果说眼前的男人心中有他所坚持的执念,那她也有自己所坚持的执念,“想拜托陛下一件事。”
霍禹和其父霍光比起来,仅在政治谋略上的觉悟便相差甚远,全家人商议再三,终于找到了魏相的一个小错误,说他擅自减少宗庙的贡品。霍显进宫告诉如意,由如意出面宴请皇帝的外祖母博平君,然后将平恩侯许广汉、丞相魏相等人一并请来,到时候让范明友、郑广汉奉太皇太后的制令,将他们当场斩杀,然后再趁机废黜刘病已,立霍禹为帝。
听完这个所谓周密计划后的如意错愕不已,记忆如喝水逆流一般倒退回到她九岁。
十四年前,上官桀父子曾经试图用这个愚蠢的办法谋反,结果被霍光诛灭,难道命运如此神奇,注定了十四年后,霍家将用如出一撤的方式走向最后的灭亡?
如意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荒谬太可笑了才,看着霍显沾沾自喜的笑容,她却犹如被扔进了沸水中,只剩下痛苦的煎熬。
霍光的五个女儿作为霍家一份子也是属于最早得知计划的人,然后再由她们带口讯回家告知自己的夫君,整个霍氏开始紧锣密鼓地联合起来。
“大热的天,你这么一直跪着,到让朕过意不去了。”
金赏却不起身,仍是稽首顿拜,将额头仅仅贴在地上,“求陛下成全!”
本来面带微笑的刘病已勃然怒起,将手中的奏书狠狠砸在金赏面前,竹简哗啦一声骇人。金安上不安地守在门外,内心彷徨,却不敢进门来替自己的堂兄说情。
“朕为什么要成全你?” 似乎是怒极反笑,刘病已睥睨俯视,“没有你的告密,朕难道就不会知晓霍家想做什么了吗?”
“臣不敢如此妄想,只求陛下成全!”
“金赏!”他镇静下来,声音清冷如雪,“朕很看不起你!你让朕很是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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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知道么?”
“臣知罪。”
“但是,朕还是会准你所求!你记住,不是因为你密报有功,而是因为你的父亲,因为你是金日磾的儿子……所以。”他咬着牙说,“朕准你——休妻!”
窗牖外枝头上的夏蝉突然没了声音,下一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夏日的雷雨来得毫无预兆,金赏颤巍巍地抬起头来,脸上除了汗水,还有酸楚的热泪。
清凉殿内的蘅芜香气早已不可闻,刘病已背转着身子,双手负在身后,背影是那样地孤傲了然。
金赏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地砖上,他已然三十而立,但在记忆深处,似乎仍有许多稚嫩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笑。
“他叫金建,那你俩呢?”
“金赏。”
“……陵。”
眼泪落得越来越凶,他把手掌塞到嘴里,牙齿狠狠地咬着掌缘,也狠狠地压下了喉间即将崩溃的恸哭。
霍家制定的周密计划未及实施,便土崩瓦解。眼见谋反之计败露,霍山、霍云、范明友三人自杀,霍显、霍禹、邓广汉等人被捕下狱。
在察觉霍家试图谋反后,侍中金安上与史高先一步将长乐宫和未央宫的门禁封闭起来,严禁霍氏出入宫闱,所以直到霍氏谋反败露,霍成君才得知了整件事的经过。
那一刻,她的精神计划崩溃,由最初的不信到最后的悲痛欲绝。
谋反之罪,株连九族。霍成君想去廷尉诏狱见母亲。被告知不可。想去长乐宫求太皇太后,被告知不许。想去求刘病已,更被告知陛下不见。
不可!不许!不见!她像是困在椒房殿的女囚,寸步难行。椒房殿的宫人不再对她毕恭毕敬,每个人打量她的眼神都变得异常怪异。她整日以泪洗面,派人送出去的书信犹如石沉大海,刘病已始终没有出现在椒房殿。
他不肯见她!他在怪她——因为母亲和兄长的关系,所以他迁怒于她!
她要见他!要向他解释清楚!霍家是权倾天下的外戚,没理由要谋反!这一定是个误会!霍家是冤枉的!
要走出椒房殿和容易,但要想走出椒房殿后继续不被人发觉就比较难,为此,她脱下皇后的华服,换上了简朴的宫人衣饰。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随从的情况下走出来椒房殿。午后的掖庭阳光暴晒。又逢午憩,所以椒房殿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不见。她很顺利地沿着墙角走,正要设法出掖庭到前殿去时,忽然许多宫人手持虎子、竹筒、陶盂、华盖,接踵从某个院门出来,她清楚这些仪仗是谁的,一时激动得竟差点喜极而泣。
可不等她上前,那仪仗往左侧一拐,居然走进了一处宫殿正门。等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去,刘病已早已没了人影。她扶着墙抬头,宫门上赫然写着“鸳鸾殿”三字,她深深吸了口气。
鸳鸾殿的值宿宫人见她过来,刚欲阻拦,结果被她扬手掴了一巴掌作为了结。她虽然穿得简朴,但后宫无人不认得她,值宿宫人低着头罚跪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她恶狠狠地啐了声,继续往里面走。
鸳鸾殿她并不曾来过,在掖庭住了整整五年,却还是第一次发觉宫里竟有这等清雅无华的地方,进门处的院子种着一排排的桑树,树下围了圈篱笆,九岁大的小刘姡д谑飨鲁指宛げ酰涸鹂椿に牧矫⒈T谑飨缕塘讼樱习诼讼牧钕使辈皇钡卣泻羲⒑人?br /> 刘姡У牧成沟煤炱似说模顾芾欤吹贸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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