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花深》第114章


子孙福长,一辈子得夫君爱重,无病无疾,高寿而终。”因泽凄凉一笑,噙着泪说,“费哥哥,人哪有不死的,只是还没当上额娘,我不甘心呢。我等着你回来是有话对你说,你要答应。”费扬古使劲儿的点头说,“我答应,我全都答应,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刚说罢,因泽冰凉的手忽然用力,指甲抠进费扬古的掌心,她盯着费扬古的眼睛说,“你要答应我,不要去骑马。这世间,至深之爱是生死相随,至久之爱是一生牵念。这两样都好,可是必取其一时,我愿求长久。这几年你用你自己的法子待我,可最后,你听我一次好不好?”费扬古将头靠在因泽枕边,泪水打在汗湿的枕上,令人心伤不已,“好,我答应你,”他有气无力的回答。因泽听罢松了口气,轻声说,“你帮我告诉他,叫他不要伤心。”抬眼看着因泽了无牵挂的样子,费扬古忽然想起了什么……
就在此时,夜幕初降的皇宫偏殿,玄烨扶着布泰坐在殿中央的椅子上,“你不是哭着喊着有话要和我们娘俩说吗?我们现在来了,你说吧。”不远处,被用粗铁链栓在柱子上鳌拜缓缓抬起头,凌乱的头发,一脸落魄,他看见布泰便哭着磕头,不发一语。“行了!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有话赶快说,哀家没空在这儿和你耗着。”鳌拜眼中精光一现,随即,他伏于地上,郑重其事的抬头说,“太皇太后,有一桩二十年前的旧事,故人之事,不禀明,罪臣死不瞑目!”说罢,他迅速的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玄烨,继而又低下了头。
“二十年前,”布泰轻声重复着,眼神飘忽移向远方。她慢慢靠在椅背上,抬手抿了抿鬓间的头发,拿定了主意后,她转过头对玄烨说,“皇上,你先去吧,哀家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玄烨看了一眼鳌拜,轻蔑一笑,“哼,朕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死定了!”鳌拜听了玄烨的话,身子一震,玄烨又转而对布泰说,“皇阿奶,孙子就在殿外,这狗贼如有不敬,您喊一声便是。”布泰点头,玄烨转身出殿。
空旷的殿里,烛光通明,布泰叹了口气,悠悠的说,“你说吧,其实,哀家也早想问你的。”思绪翻飞,光阴流传,她仿佛又回到了顺治七年的十二月,那个大雪飘飞的喀喇城。
“那一天雪很大,睿亲王一早起来就问,京城有没有信来,侍从说没有,他就发起脾气来,摔东西骂人,一直闹到中午吃过饭,睿亲王说要出去打猎,大家都劝,外面风雪大不如改天。睿亲王恼怒道,你们嫌雪大就不要跟来。所以,那天侍从带的很少,是我等了许久的下手机会。睿亲王不管不顾的策马狂奔,别人都被甩到了后头,只有我勉强跟在后面。雪地里窜出一头梅花鹿,睿亲王带住马,举弓搭箭瞄准了那匹梅花鹿,我在后边也拉开了弓,对准了他……”
“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睿亲王回头看我时那怨毒的眼神还如在眼前,闭上眼,就像发生在上一个冬季一样迫近清晰。再后来,睿亲王跌下了马,倒在大雪地里,一脸的悔恨,他说,他说您的心狠,就算他做了错事,您也不该要了他的命,人要是死了,犯了的错就没机会改了。您不该叫他有心悔改,却没命赎罪啊!”说着,鳌拜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在寂静的大殿里空空作响,他声泪俱下的说,“太皇太后,老臣知错了,求您留奴才一条贱命吧,人要是死了,犯的错,就没机会改了!老臣真心悔改,乞命赎罪!老臣真心悔改,乞命赎罪!”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鳌拜偷眼去看布泰,见布泰眼里的闪闪泪光他心中一阵喜悦。就在此时,布泰掸了掸衣服,站起身颇为玩味的说,“恩,故事讲完了,哀家也该走了。你这个故事编的很好,听了都想哭,只可惜,是假的。你既然知道我和多尔衮有旧,那你就应该明白我有多了解他。他活着都不说半个悔字,临死前会说吗?他是个有骨气的男人,不会像你一样在死前悔不当初、去乞求别人的怜悯的。假话救不了你的命,念在你杀他有功,哀家给你个痛快死法!”说罢,布泰站起身,走向门口,正要开门时,忽听身后的鳌拜冷冷的说,“那你想听真话吗?”
“我因为紧张,一箭并没穿透,他倒在雪地里,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一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雪越下越大,他的血流了一地,结成了冰。我大着胆子走到近前,他竟然一把揪住我的领口,恶狠狠的说,太后叫你来保护我,你竟然对我放冷箭,说,是谁指使你的,你们是不是还要加害于太后?”
“我对他说,睿亲王,就是太后要我来取你性命的,你要篡位,太后非杀你不可啊,你不能怪我。我看他还不信,就从袖口拿出了您当初给我的密旨打开给他看,我想,怎么人家睿亲王都是一代英豪,死也要让他死的瞑目吧。睿亲王看罢密旨就哭着松了手,认命一般的躺在雪地里,血都快流尽了,他还在流泪,临死前他含含糊糊的说,‘为什么只为守住对他的承诺,你便把我的命看得草芥都不如,你多委屈啊,他都没让你做过皇后!’”
手扶门框的布泰泪流满面,五月的闷热夜晚,她再次感到了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夜夜噩梦中惊醒,枕边放的就是多尔衮给她写的最后一封信,那封他到死都没等到回信的信。
在信里,他告诉她,他已经到了喀喇城,他说在路上一直很想念她,他说自己在那里会呆到明年初夏,到时,京城的禅让大典也该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很希望明年开春天暖的时候,布泰能去喀喇城和他相会,万事好商量。最后,他还嬉皮笑脸的写道,“学了首江南小调,你不来,我便不哼给你听。”
信的末尾,正好附着那首江南小调的词: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第十四章 伤心画不成
第二天的破晓时分,费扬古站在檐下,一动不动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这时候,房里隐隐传来了小猫一样低微的啼哭声,费扬古一震,稍反应过来便不管不顾的破门而入。在他冲进卧房的时候,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仿佛在哭诉他来到人世的艰辛,呼唤沉沉昏迷的母亲,迎接大步走来的父亲。
“这位官爷,是个小公子,足有八斤半呢!”稳婆用软绵绵的腔调说着。费扬古低头瞥了一眼肤色还有些青紫孩子,便来到床前,大声的喊着,“泽泽,泽泽你醒醒。”另一个稳婆用块大小适中的石头压在因泽的腹上,对着费扬古说,“官人莫喊,失血太多,喊也喊不醒。等到今天夜里,这娘子能醒,自然是福分;不能醒,那便是命数了。”
这天夜里,几天几夜没合眼的费扬古用熬得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因泽。他掌中因泽那原本冰凉的手,渐渐的僵硬了起来,大惊失色的他连忙叫人抱来了孩子。已经恢复了粉嫩的婴孩甜甜的睡着,将它放到他母亲身边那一刻,它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费扬古笨拙的拍着襁褓中的幼子,含着泪绝望的说,“泽泽,今后,你打算让我们爷俩怎么过日子啊?”他说话的时候,孩子忽然停住了哭泣,可是费扬古话音刚落,孩子竟然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就仿佛它懂得听话、听得懂话一般。这一刻,费扬古再也忍不住,泪水喷薄而出,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不,不哭。”听到微弱的声音,费扬古连忙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看着睁开了眼的妻子,两天来滴米未尽的他,顿时一脱力,倒在了因泽的枕边。他缓缓伸出手臂,将妻儿拥在怀中。在父亲臂弯的孩子,缓缓的止住了啼哭。“是儿子吗?”费扬古点头,嗯了一声。因泽松了口气,歇了半天才说,“刚刚在梦里,说我生了个丫头,你很不高兴呢。”费扬古紧紧攥着因泽的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竟还是不明白。”
阿汝又是哭又是笑的喂了因泽一些汤水,有了精神的因泽说,“想了大半年了,名字还没想好啊?”坐在一边吃饭的费扬古停住了手里的筷子,此时正是,钟鼓夏夜,满天星斗。他忽然笑着说,“叫辰泰吧,”略一顿,又补了一句,“就是,日月星辰,国泰民安。”最后那句刚一出口,他就暗自后悔了。因泽面色稍变,泪水流下,犹犹豫豫的说,“我娘家……”费扬古一步跨过来,搂她在怀里,“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那么多侄子,能不能留下一个?”因泽攥着费扬古的衣襟,低低哀求……
两个稳婆见因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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