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难白》第34章


“除了我母亲,别人都这么叫。”我答道。此时恶心感被别的更强烈的东西取代了,我开始感到恐慌。
马雷诺在夹在写字板上的表格上做了一下记录。他向上瞥了一眼,用钢笔指了一下麦克的方向,问:“你,麦戈温先生?”
“只有这条狗配得上这个称号。”麦克说道,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邻居说一个女孩被打死了?”
马雷诺说:“是的,一位女性。我们大致确认了此人是谁。现在我们正试图弄明白她到这地方做什么事情。”他边说边将一个塑料证据袋的边缘小心地夹在写字板上。“特雷尔警官说您也许能帮我们弄明白这张单子的含义。”
这是一张八个停留点的任务清单。第一项是玛吉;第二项是唐人街的面包店;最后一项是在洛杉矶机场等2:15的飞机。一看到那潦草的记录,我就明白了,麦克也明白了。
“天哪!”他说。
“阮凯?”我几乎都说不出这个名字了。凯茜能够幸免于难所带来的解脱立即转成了内疚感。“阮凯到这儿是要来看我的。”
“她拜访你的目的是什么?”他问道。
“我们是朋友。我想她可能要留下什么东西。也许是某种节日糖果吧!”
“礼物?”马雷诺问道。
“表示感激之情。”我答道。
马雷诺向我出示了第二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像我的拇指大小的一块东西,一片包装纸凌乱地包着它,纸的一面用铅笔写着玛吉。如果这就是一份礼物,可阮凯又没有像往常一样下功夫包装得好看些。我伸手捏了捏——硬得像块石头。
“认得出吗?”他问道。
“认不出。”我摇摇头。
“能想起来是什么吗?”
“想不起来。”
麦克侧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说:“你为什么不让玛吉看看里面?也许会有什么发现呢!”
马雷诺仔细地看了看麦克,然后轻微地耸耸肩:“当然可以。”
那可真是为难他了:他得一边拿好写字板,一边费力地打开小包裹,还得小心不要撕裂包装纸。最后对我说:“伸手。”
马雷诺将一块半透明的白玉放入我的手中。这是一块刻成舞女形状的白玉。她像在逗弄人,胸膛裸露,笑容迷人,一条腿抬着,似乎想要在飞行中平衡身体。
“想起了什么吗?”马雷诺问道。
“是的,有一点印象了。昨天在一个博物馆目录中我看到了类似的东西。在我看来就像越南寺院的舞蹈者——人们称之为阿普萨洛斯。”
麦克将我的手握成杯状,然后抬起以便看得更清楚,随后只说了一句:“真可爱!”
马雷诺盯着麦克,说:“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呢!”
“弗林特,麦克·弗林特。”
“您同死者有什么关系?”
“她给我倒过一次茶。”麦克的目光从小雕像移到马雷诺瘦骨鳞峋的脸上,“您认为这次枪击是怎么发生的?”
“第一眼看去,像是驾车射击的或是一颗流弹,”马雷诺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很多人有枪,很多人用枪——特别是今年这个时候。知道死者有可能牵涉进什么事吗?”
“阮凯。”我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因为马雷诺称之为死者令我有些不快——她有名有姓。我向马雷诺讲述了阮凯家的房子所遭受的袭击,向他拼写了包贡的名字。我的大衣口袋中一直放着那辆白色汽车牌照的照片,我把照片也给了他。我对他讲了阮凯和萨姆所拥有的餐馆和他们的四个赶到城里过年的孩子。还讲了我怎么通过我的前夫结识了她。讲到这时,我有些失态。
马雷诺停了一会儿让我恢复常态,然后问道:“为什么一个餐馆老板需要一位像斯科蒂·麦戈温那样有权威的大律师呢?”
“因为这世界很复杂,每个人都需要有人引路。”
可怜的阮凯。我感到了沉重的打击。此时,麦克又在拍我的后背了。
“请您想一想阮凯是怎么活过来的——在她到美国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一个战火连天的地方。而现在她就这样死了,是因为走出公共汽车吗?”
麦克和马雷诺此时都在唠叨着老一套:这就是命!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会死去。所幸的是,至少她没受罪。
在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时,马雷诺停下来让我慢慢恢复过来,但他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像鹰一样,不肯把小黑眼睛从我俩身上挪开片刻。我暗自想:一位好警探,是个好男人。沉寂片刻后,他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很正常!”
“听到这话我很高兴。我正想请你做件很受人指责的事情,哪怕对我们这些老兽医来说也是如此。”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说下去,“我的工作中最艰难的一部分是通知死者的至亲。我从来无法狠下心来去做这样一次拜访。在我不得不这样做之前,我想肯定一下这消息的可靠性。如果您能亲眼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我会十分感激的。”
“您想让我看一下阮凯?”
“可以吗?”
我从来不是阮凯最好的朋友,对我来说,做一次正式的确认并不恰当。但最终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自己也想看个究竟。
马雷诺看着麦克,也许是想找出什么抗议,但是没找到。
年轻警官特雷尔伸手去拿狗绳,说:“让我带鲍泽回家吧!它没必要待在这儿。”
当麦克把狗绳递给特雷尔时,鲍泽开头有些拒绝,但最终还是夹着尾巴跟着他走了。特雷尔知道它的名字,也许鲍泽还记得这个人。
麦克和我朝米申大街走去,马雷诺在前面开道。前行的过程令我不太舒服,我们所经之处,商店老板和邻居都尽力追问:“警察对你说什么了,玛吉?”“麦克,死者是谁呀?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呢?”除了不正常的好奇心外,他们对于自己的和平与幸福受到侵扰也表示了真正的愤怒,同时还有解脱——毕竟这次死者不是他们自己或家人。我只能以摇头或边走边碰碰手作答。但毫无疑问,今天一天都会有人给我打电话或是登门造访了。
马雷诺蹲在被盖着的尸体旁边,从脸部开始,揭起了盖尸布,他的目光不盯在尸体上,这倒很少见。近距离地接近尸体使他面色苍白,汗珠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上闪闪发光。与此同时,麦克右膝着地,俯下身子仔细察看着尸体。
阮凯死的时候,看来心中并不平和:恐惧凝结在她的脸上,眼睛凸出,嘴巴张开,准备发出她永远也发不出的尖叫。也许在她感觉到子弹到来之前就死去了,但她肯定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我站在马雷诺身后,把他作为我和朋友尸体之间的一个缓冲。
“毫无疑问,这就是阮凯。”我说。
“你能肯定吗?”马雷诺问。
“能肯定。”
“谢谢你。”
马雷诺走开了,背朝着我们和阮凯,忙着写一份有关我们谈话的现场报告。
我朝麦克低语道:“你看到什么了?”
“洞穿头颅的伤。从左眼射进,在头后部爆成了一个洞。就像史蒂夫说的那样,在被射中时,她一定正好站在公共汽车最下边的踏板上。”他又十分得体地指出,“血大都溅在了敞开着的车门上,但子弹接着穿进了车的另一侧。从那个弹孔里,我能看到亮光。子弹留下的东西也许都散落在车内。”
我感到胃中的早餐在朝上翻动,阮凯的血、头盖骨碎片以及脑浆喷洒在车门的玻璃窗上,呼啸着掠过它的边缘,在弹洞的周围留下一个长长的深褐色框子。
“枪手也许正在那个拐角处。”麦克边确定弹道边说,“如果是我负责这件案子,我就不会让这些商店老板聚在这儿和当地人互相交流彼此的猜测。他们在一起会导致他们的证言有许多不真实的成份。”
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不规则的呼吸声,听起来就像通风过度了。我转过身,看到一位穿着公共汽车驾驶员蓝制服的男子紧紧抓住公用电线杆,那制服是南加利福尼亚高速市际公共交通局发的。他的眼睛朝向阮凯被盖着的尸体,但看起来眼神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如果说黑人把白人看作是一个幽灵,那么他的神态就是如此。
“你没事吧?”我边问边朝他走去。他的衬衣口袋上刺绣着的名字是“利昂”。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利昂几乎喘不过气来讲话。
“是你开的这辆车吗?”我问道。
他在点头表示肯定时,眼中已是泪光闪闪:“我被拦劫过七次了,脸上挨过打,背上被刺伤过。我呕吐的次数比我想计算的次数还多。但自我从越南回来后,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他加上了一个音节,Vi—Et—Nay—Yam,将一个单词化成了一幅交织着痛苦和愤怒的图画。
“是很残忍。”麦克走近了一些,“就你所见,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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