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者》第34章


那边隐约传来一个懒洋洋的询问:“谁啊?”
川赶紧叫:“麻烦你不要告诉她是我打来的电话。”
白弃对他很同情:“放心吧。你有什么事。”
普通人眼中那件粉红色的睡衣袖子举起来,在头颅的那个位置,抹了一把冷汗。
然后用极纳闷的语气说:“我找一个叫朱小破的孩子,看他是不是去了拉斯维加斯生存者游戏,不知怎么串线到您那里去了。”
白弃“哦”了一声:“你没串线啊,朱小破的资料是由我提供的,他和我一起。”
川嘴巴张开,哈喇子滴滴答答没顾上擦,愣了半天,粉红色的袖子又举了起来,在空气中鼻子的位置挠挠,表示很迷惑。不过他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知道凡是和狐族扯上关系的事,都没有常理可循,因此愣完以后,鼓起勇气,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知道我打电话来做什么吧”
白弃显然非常明了他的担忧:“是的,你放心,我只是帮助他提供资料,其他是他自己的事,我们不会干涉。”
紫狐一言九鼎。说完就挂电话,干脆利落,但电话一放下,川还是跌坐在沙发上,琢磨了一下什么叫不会干涉太多,到底多到哪里去,接着又跃起,冲去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麦色液体在空气中顺着无形的通道缓缓流下,从容进入传说中的胃部。
狐族。
全面渗入人类主流社会,势力越来越庞大的狐族,与异灵川各自在不同领域发展家族生意,除了偶有业务冲突,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一旦异灵川觊觎占据人间版图,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川此前尚无余地考虑,谁知道被一个电话逼到眼前。他隐隐觉得,朱小破的出现,恐怕并非是因为他设置在生存者电视广告中的暗黑信息而来,背后的蹊跷,深不可测。
他陷入沉思,陷入回忆,回忆里有一些他不愿意触及的部分,被狄南美的名字撕破了伤疤。
白弃那一头,狄南美冰雪聪明,一下猜出是谁打的电话,要不是白弃放得快,她就要冲过来大吼一声:“乌龟川,最近过得怎么样?”
为什么南美要叫人家乌龟川,这是有典故的。这个典故发生在川和南美都还小的时候。
怎么样的人,都有小时候
怎么样的非人,也都有小时候。
区别只在时间和状态的不同。比如拔鲁达兽,采用自体分裂的方法繁衍后代,个个一生出来,就可以为所欲为,完全不要面对抚养期的各种风险,而老鼠天师,养小孩子之辛苦,常常会去到父母为之送命的程度。但是老天怎么说也是公平的,所以拔鲁达兽妈妈两百年才生一次,一次一只起,两只止,老鼠天师家那口子,就一年忙到头,比母鸡还勤快。
而川呢,就拥有非常特别的一个小时候。
它属于非人世界中极为罕见的一个种族。异灵。它们的形态是全然的透明,不需要依靠特定成分的空气和水生活,对一切环境都有天然的适应力。除此而外,它们的能力在非人界并不突出,但是,异灵最特立独行的一点是,它们是唯一一个不承认自己由神创造的种族,出于某种奇特的信仰,它们的祖先坚持自己来自另外世界,迟早要回去,通俗来说,它们就是非人世界的外星人,时刻希望回到自己的故乡,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不过到了近代,异灵族成立异灵川大做黑社会生意,赚得象猪头一样,渐渐也就不提思乡之苦了。可见无论人或非人,和资本这种邪恶肮脏的东西一照面,立刻就要数典忘祖起来。
数典忘祖,当然要遭到一点报应,其报应就是,异灵为了养大一个小孩子,要付出比什么种族都更惨重的代价。
首先,异灵的后代,自冥想中诞生。所谓的母亲,耗尽全部的精神力,在长时间的静止中创造灵魂的胚胎,使其在自己的思想中吸取能量而壮大。这个过程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每分钟母体都面临一个无可挽回的风险--那就是创造结果的不可预测。
在大功告成的那一刻,会从精神的母体中破壳而出的,是魔鬼还是天使,是神经质还是杀人狂,甚至会不会在第一时间反噬母体,根本没有人事先知道。唯一的办法是在母体周围布下强大的能量结界和守护者,一旦新生儿质量太差,难容于世,即刻格杀之。
川的出生,几乎拯救了异灵的一整个种族,因其时所有合格的母体都已经精疲力竭,而之前出产的产品,却每况愈下,惨不忍睹。
他是唯一和最后的希望。而现实是,他既没有很好的实现这个希望,也没有彻底让大家失望。。。换句话说,川的长辈们遭遇到了绝大多数人类被注定的命运―――生出一个平凡的后代。
这个平凡的后代背负着天才都背负不起的种族重任,在人与非人两界苦苦修炼,隐姓埋名。还没有功德圆满的某一天,他遇到了狄南美。
严格的说,他并没有遇到狄南美,是狄南美一脚踩到了他,在一大堆蘑菇中间。彼时他们都在亚马逊流域四处闲逛,川在致力于把自己身上的杂色全部退掉,达到彻底通透的完美效果,而南美致力于破坏原始丛林生物链平衡,希望顶端掠食者可以改成吃素。当他们相遇之后,南美就把自己的短期目标修改为恶整川,其中最有创意的一个项目,就是用青陆出产的永不褪色凤仙花颜料,把几乎接近全透明的川,描成一只大乌龟的形状,之后带去人与非人两界各大繁华场所,包括狐族年度派对,股东酒会之类的地方,招摇过市。若不是后来她越玩越高兴,让异灵族觉得这样实在有损公司声誉,终于出头将川认领回族,天知道最后川的心理状态会扭曲到一个什么地步。。。。
结下了这样的梁子,后来满世界追杀选命银狐的时候,异灵川立刻洋溢着无比热忱投入其中(详见狐传),堪称公报私仇的一个典范。
有了这个梁子,南美也知道,现在说破小破与自己关系密切,再送去参加他们的选拔,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小破说:“什么是九死一生。”
南美解释:“意思就是你死定了,但是稍微表达得委婉一点。”
此时他们刚刚吃完晚饭。不少人。白弃,南美,安,阿落,小破,还有那只吃完立刻开始转瞌睡,单脚靠在饭桌旁边已经沉入梦乡的狐之睡神,阿展小朋友。
他们的集训早已结束,等的就是异灵川的正式选拔通知。在猪背岭事件中,意外的失足惊醒了小破身体中沉睡的精神力,将白弃施加的能量锁自行解除,当达旦的角色意识逐渐开始与少年小破分庭抗礼,一切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安坐在离阿落稍远的地方。只要有可能,他都在凝视那孩子的一举一动。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车祸后的经历―――为邪羽罗的近身侍卫妖瞳所掠,准备送去暗黑三界作为人类标本,结果撞上为狐王清道的白弃,安被仓皇的妖瞳丢在荒野。他也知道了阿落失去心脏前后的变化。对于回到从前父慈子孝的生活,安已经不抱希望,但小破对本身能量的控制加强后,偶尔间,阿落似恢复流露一丝半点的温情,每当那时,安就沉浸入深深的回忆,狂喜激动交集。
而就算是这样微小的满足,转瞬也要消失。
小破明日就启程前往拉斯维加斯,生存者游戏已经开场。
阿落随行。
随行,原来就是他的命运。
在相互经验和记忆的印证中,安已经先于所有人发现了这一点。小破住过的城市,就是阿落住过的城市,小破迁徙的路线,基本上就是阿落迁徙的路线。小破在前,阿落在后。安在无意之中,充当着夜舞天追随达旦的执行者。
你晓得不晓得,接受不接受,都没有什么关系。
事实早已如此。
安叹了一口气。轻微的一口气。
这时候,南美和白弃在帮小破打点行李,小破在帮阿展把尿―――在不发脾气的时候,他仍然是那么nice的一个小孩。而阿落,静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也只有他,听到了这声叹气,回过头来,忽然对安微微笑。
他说:“不要担心。我会回来的。”
他没有说我们。他说,我会回来的。回来哪里,什么样的阿落会回来。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希望。
C城。
城市的正常已经恢复三数个月,没有人觉察到自己身边发生过什么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富贵者仍然骄人,卑微者仍然被骄,这世上的法则自有一套,至于表象下的波涛汹涌,幸运儿们懵然不知。
丝米国际学校的秩序亦如从前一般,选拔格斗如期举行,胜利者的额外福利是和美丽的梦梦公主约会。不再飞翔的甜美女孩端坐在格斗台的第一排,笑颜如花,全无阴影,但唯有她还记得曾经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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