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说民国》第55章


酒店整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生意看上去是相当地红火,孙武这次该不会缺钱了吧?
很遗憾地告诉你,孙武注定一生缺钱。
见过只注重社会效益不追求经济效益的酒楼吗?没有;见过一年到头都允许欠账、赊账甚至赖账的酒楼吗?没有。所以这注定是一个无言的结局:关门大吉。
半年后,酒楼门前贴了个告示:本店因故停业整顿。
一部分士兵高兴不已,从此赊账一笔勾销;更多的士兵叹息不已,这么好的店说关就关,以后叫我到哪里去赊账?
开枪,在行;开饭店,不在行。拿枪,是把好手;拿勺,新手不如。
不仅关门,而且关得很惨。孙武、邓玉麟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只剩一件蓝布长褂,两人轮换着,谁出去谁穿。
如果两人一道出去呢,怎么穿?
石头剪刀布,谁赢谁穿。
孙武终于愤怒了,出离的愤怒。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忍,从武汉忍到了北京,从北京忍到了东北,从东北忍到了海参崴,从海参崴忍到了日本。可现在,忍无可忍,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就不明白,从小就这么有爱心的我,整天满脑子都是崇高的革命理想。老天为何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地折磨我?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想让大多数人过得更幸福一点,难道他们幸福,就非要我不幸?!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孙武决定了,生得渺小,但不妨碍我死得悲壮。
在告别这个尘世之前,他还有个未了的希望,去孙文的家乡看看,看过之后就投奔怒海。
孙武悄悄地登上一艘南下的轮船,站在甲板上,他看着渐行渐远的故乡,无限留恋,无限凄凉。别了,武汉,我这一去将不再回来,这儿的传奇不属于我,我的传奇将终结在滚滚的洪流中。
轮船开到潮州,出了故障,只好就近停泊。
莫非是天意叫我不死?孙武这时又有点相信老天。那就等几天走吧,正好潮州这儿有个朋友,孙武去了他家。
朋友一家热情地招待孙武,吃饭、喝酒、聊天、逛名胜,让他那颗久已冰冷的心开始慢慢变暖。看着朋友幸福的一家,孙武不禁感慨羡慕,活着真好,有家真好。而我,却为了一点点折磨,为了阿堵物,竟要抛开我的家人、朋友,还有我为之魂牵梦萦的革命大业,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孙武暂时在这儿住了下来,找了份工作,写墓志铭。替活人做枪手,给死人说好话。一篇文章,一部人生,没有许多的传奇,却有百般的感慨。
潮州有座莲花山,环境清幽。孙武常独自行走在山中羊肠小道,望天上云卷云舒,看山中林木葱茏。半山腰有座古庙,庙里有位老道,孙武经常和他聊天。
老道说:“看你不会久居此地,因为你有满腹的心事。”
孙武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老道哈哈一笑:“此时能放得下,他日必做得成;此时若放不下,他日恐做不成!”
孙武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人生原来这么简单,放得下、放不下而已。自己所有的心结皆是因为放不下。
从庙里回来,孙武刚刚做了个非常轻松的决定:重回武汉,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武汉,我又回来了;武汉,等着我的传奇。
可是所有的人还是不太放心,孙武这次还会为钱发愁吗?
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因为一个男人来了,他让孙武,让所有穷困潦倒的革命者一夜之间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日子。
【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在说这个带领大家走进春暖花开的男人之前,首先看一组词语:
偷窃、迷药、绑架、勒索。
无论怎么排列组合,只有一句话:后果很严重。
为什么要偷、要迷、要绑、要勒?因为缺钱?为什么缺钱?因为都是失业青年;失业青年要钱干什么?革命。
革命也需要钱?
革命当然需要钱,你以为命是这么好革的,喊几句口号就行了?男生在寝室外面喊一晚上也许能打动女生的芳心,革命者在大街上喊一整天也要不来钱。
物价水平这么高,天天都在涨价,生活费、组织费、招待费、军火费、暗杀费、后勤保障费哪一样不需要钱?辛亥年的春天,聚集在武昌的革命党人焦达峰、邹永成等正在为money急得团团转。
转来转去,头脑里转出一个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当地山谷里有条小溪,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溪里有许多绿毛龟,个头小,又称金钱龟。许多富商家都将它当做宝贝一样养在鱼缸里,大约是讨个好兆头,市场价格很贵。
抓龟,它无需投资,不要成本,也不承担任何风险,无本万利,可以一试。
可是毕竟是非专业捕龟菜鸟,焦达峰等人在水里折腾了大半天,连乌龟壳都没摸到,脸上、身上溅满了水花。路人惊诧不已,这么大的人还玩打水仗?只看见过男女情侣嬉水,两个大老爷们儿在水里这么亲热,有点问题。
当抓乌龟变成了打水仗,抓钱也就成了打水漂。
头脑接着转,点子继续想。
焦达峰听说蕲春有个小镇叫洗马坂,洗马坂有座达城庙,供奉着一尊金菩萨。他特意扮作香客来到庙里,看到金菩萨用玻璃门罩着,谎称捐香火钱,打开玻璃罩,用手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和尚得意地说,香火鼎盛,都是真金实料铸成的。回去一合计,要是能把金菩萨盗回来熔解成金条,最起码价值数十万。
有同志提出了不同意见,皇帝的命还没革掉,就要先革菩萨的命,菩萨可没得罪我们啊。焦达峰解说,那不是观音菩萨像,只是一个无名的小神,干革命有时候也要欺软怕硬。
接下来是踩点、购买作案工具,一切准备完毕。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大雨如注,焦达峰等三人在后墙凿开一个大洞,潜入庙里,打碎玻璃,顺利偷到金菩萨。
可是问题出来了,金菩萨太大太沉,三个人好不容易将它搬到庙外,再也无法搬运下山。
怎么办?下次再来?不可能。
他们就地用斧子、锤子、锯子对金菩萨又砍又砸又锯,准备分解,咣当咣当之声在黑暗的山谷久久回响。
这哪是偷,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知,干脆直接和和尚们说得了,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份同情心。
和尚们终于醒了,大小几十号和尚,纷纷出来鸣锣抓贼。你劈得响,我敲得比你更响。
根据常识,不管大庙小庙里的和尚一般都会两手黑虎掏心什么的,焦达峰等慌忙将金菩萨推入旁边的水沟,落荒而走。
跑也就算了,何必要将菩萨推入水里,害得和尚们一遍又一遍地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现在轮到邹永成行动了,为了充分显示革命的伟大无私,他豁出去,决定大义灭亲,先向自己的家人开刀。
邹永成的伯母住在武昌,最近转了一个旺铺门面房,手头颇充裕,听说家里藏着好几根金条。金条,黄灿灿、亮晶晶的好东西,有了它,革命要少走多少弯路啊。
要想得到金条,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去借,可是谁愿意把金条借给人呢?亲戚也不行。
第二,去窃,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过来。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用蒙汗药。
说干就干,邹永成联系了贴在大街上的牛皮癣小广告,买了几大包蒙汗药,踌躇满志大无畏地开始行动了。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邹永成走进了伯母的家。
行窃也要春暖花开?
是的,春暖花开的日子,大家都会放松警惕。
邹永成大包小包带了许多礼物,伯母很客气,特意买了正宗武汉丫丫鸭脖招待。邹永成自带了两瓶顶级葡萄酒,吹嘘说是法国XO。趁他们不注意,把迷药放进了其中一瓶,自己喝另一瓶。
邹永成开始劝酒了,伯母喝了好几杯。接着,邹永成在见证奇迹的发生,见证伯母的倒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见证奇迹的时刻始终没有到来,伯母最终还是没有倒下去。
一定是买了假药。
要命的是邹永成喝得太多了,头晕得厉害,他终于见证了奇迹的发生,自己倒下了。当然不是蒙汗药迷倒的,而是醉倒的。
假药真是坑人不浅啊,革命的本钱因你而告吹。我平时最鄙视卖假药的,不过这次还是要赞一个。什么药都不能造假,唯独蒙汗药可以。放心大胆地造假,它将使无数个窃贼失手,无数个刑事案件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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