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第14章


快上灯时分,王直妻子一个人回来了,神情沮丧。大家都望着她。
王直问:“没找着?”
王直妻子突然大哭起来。
老太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哭什么呀?丫头一定跑出去疯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王直妻哭着说:“我有一种预感,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太太不信,毛海峰站起来,要点上火把再去找。
王直把酒碗一蹾:“不找!走了心净,就当我没生这个女儿! ”
他们怎么能找到王海云呢?此时她已转到离家几十里远的群山中,一路打听哪儿有尼姑庵,总算找到了灵水庵。灵水庵庙门外有一口旱天永不干涸的甜水井,传说喝了灵水井的水,治百病,尼姑庵由此得名。
王海云走得很疲惫,又饥又渴,好在灵水井上有辘轳,有柳斗,她转动辘轳摇了一斗水上来,喝了个够。
钟鼓之声隐隐从庵中透出。庵门上除了“灵水庵”三个字外,还有一块“大圆满觉”匾。这是一个很小的庵堂,只有一幢庙宇,三间禅房。
庵后有一片菜地,女住持穆静挎个篮子走出后角门,穆静三十多岁年纪,长得端庄清秀,却一脸肃穆,不苟言笑。
她开始拔萝卜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蜷缩在井栏旁,像是睡着了,细看,是个女的。
穆静过去摇醒她:“姑娘,醒醒,在这潮湿之地睡觉会得病的。”
王海云睁眼坐起来,她两眼哭得红肿,失神。
穆静垂问:“是什么事把眼睛都哭肿了呀?”
王海云一听,眼泪又下来了,她给穆静跪下了。穆静忙拉她起来:“罪过,阿弥陀佛,快起来,这怎么说!”
王海云恳请师父收留她,她想跟师父出家修行。
穆静笑劝道:“快别这么亵渎佛门了,贫尼见得多了,和家里赌了气、小两口吵了架,就都吵着要出家,这佛门是闹着玩的吗?”
王海云郑重表白,她不是和谁斗气,而是真心出家向佛的。
穆静开始拔萝卜,一边摔掉萝卜上的泥土,一边询问她家在哪?承诺过一会儿送她回去。
王海云说了句“我不回去”,就帮穆静拔萝卜和芋头。
穆静又问她:“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王海云回答:“既要出家,俗名叫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师父想叫我什么,就赐个法名吧。过去的住处,也该忘了,从今往后,这庵堂就是我家了。”
穆静露出了笑容:“听姑娘这几句话,还真有点佛缘呢。”
王海云又趁机跪下了,请求师父收下她。
穆静叹口气,扶起她来,答应收留她。
这座小庵,其实只有穆静一人修行,她也乐得有个伴。
王海云是第一次吃斋饭,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一碟青菜。
穆静坐在她对面,手拈着吊在颈上的一串佛珠问她吃得惯斋饭吗?这里可没有大鱼大肉可吃呀! 。。 。。 
戚继光 第六章(5)
王海云说她早知道,她喜欢吃素。
穆静又问她是蓄发呢,还是把头发全剃掉?
王海云怔了一下,决然地要全剃掉,留这烦恼青丝干什么?
穆静微微点了一下头,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海云说,从踏进佛门这一刻起,就什么亲人也没有了!
这回答让穆静很满意,进入空门,第一要紧的是“万念俱灰”,她认为,世人都只有一种欲望,那就是得到乐园;而世人同样只有一种忧虑,怕失掉已得到的乐园。她问王海云,遁入空门有得还是有失?
王海云说她从没得到过,也就从来没失去过。一切于她如浮云。
穆静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海云当天就剃度了。一把剃刀刷刷响着,王海云的满头青丝顷刻间消失了,落了满地,她变成了光葫芦。
穆静放下剃刀,拿过一面铜镜递给她,让她自己照照。
王海云接过镜子,却把它反扣到桌子上,她不想照镜子,从今往后,也不会再照镜子了。
穆静把她引到一间小屋里,那里只有简陋的一张床、一张小凳。穆静留下一盏油灯,天不早了,让她歇息。
王海云问师父:“不是有晚课吗?”
穆静说:“不急,这所庵里只有我们师徒二人,规矩没那么严,若讲道行,我也很浅,讲不出什么。修行,以修心为重,你自个儿琢磨吧。”
她带上房门出去了。
夜深了,外面先是一阵风吹树响,接着是沉雷滚动,很快大雨滂沱,天地间一片轰鸣。
王海云忽然掉入无边的孤独与恐惧之中,她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赵文华是很少留客吃饭的,同僚中只有胡宗宪有这个面子,常在他这吃饭。今天宋朝举得此殊荣,被赵文华款待留饭。
觥筹交错,赵文华和宋朝举都喝得很高兴。
席间宋朝举恭维赵文华:“皇上赐大人督察军务官防,已出总督之上,又加少保衔,这是对大人的褒奖啊!”
赵文华故作谦逊:“自应再接再厉。”
宋朝举言不由衷地说:“有赵大人在,就能保一境平安啊。”
说起倭患,赵文华说:“从洪武年间就有了,依我看,越是禁海,越不太平。”
宋朝举趁机说:“武力剿也不是个办法,老百姓说,官比盗猖獗。”
赵文华哈哈一笑:“依你这么说,不用平倭了?”
宋朝举说那倒不是,他主张倒不如开海禁,让日本人随便来贸易,叫入贡也未尝不可。准许他来做买卖,也许就不抢了。
赵文华可不敢轻信,这谁能保得准啊?前几天,倭寇又抢了仙居等地,总督杨宜亲自带兵去剿,收效甚微,倭寇又窜到宁海,真是防不胜防啊。
宋朝举试探地发问:“赵大人今后准备怎样抗倭?”
赵文华说他已奏报上去,正在等朝廷旨意。他听义父说,祭海神祈福的事,得到了蓝尚书的赞许,他也有这样的动议,他说闹倭灾是得罪了海神,如果能按时按节祭海神,倭寇自败,也就天下太平了。
宋朝举问:“蓝尚书?是那个教皇上修道的道士吗?”
赵文华说:“正是他。”
宋朝举故意装傻:“祭海神和平倭寇有什么关系?”
赵文华说:“祭海神,当然是祈求海神保一境平安,不让倭寇再来侵扰。”
宋朝举心里一阵暗喜,他马上说:“这也许是个好办法。皇上崇尚祥瑞,祈雨也好、祈丰年也罢,不都是求神吗?”
赵文华说:“若真有旨意,灵不灵都得做,岂可当儿戏?”

天桥附近有一家天顺酒馆,专门经营浙江菜,谭纶常常光顾。今天,他又在这里宴请戚继光。本来是戚继光要请谭纶,因囊中羞涩,谭纶反宾为主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戚继光 第六章(6)
两杯酒下肚,二人酒兴渐浓。因是雅间,谈话就不拘束。
当话题涉及到朝政时,戚继光道出自己的隐忧,听说皇上很久不上朝了,这对社稷绝非福音。
谭纶有同感。放外任,本来有例行引见的,现在也都免了,平时只有几个辅臣可以到他修玄的西苑永寿宫去。他最亲近的、最宠幸的只有蓝道行这样的道士。
听说连胸无点墨的道士蓝道行都当了礼部尚书了,戚继光很替斯文害羞。
谭纶说他少见多怪。这有何奇?当年龙虎山上清宫的道士邵元节,也封过礼部尚书,在京师赐建真人府,另一个术士陶仲文,特授太保、礼部尚书,后又加少傅、少师,有明以来,一人兼领三孤衔,独此一人啊!
戚继光不由得感叹,这真是天下不幸啊。
谭纶以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时下圣上所以对方士言听计从,都因一心寻长生不老之药。
戚继光叹口气,问大臣们为什么不冒死力谏?
谁不怕杀身之祸?曲意逢迎,才能做官,知道皇上喜欢道家祭祀用的青词,大家一窝蜂填青词。
戚继光却不知什么叫青词。
谭纶告诉他,青词乃是修道时专门用于祭祀的骈文。大臣能否进用,首先看你会不会写青词,是否赞助修玄,过去的内阁大学士顾鼎臣、袁炜、李春芳,当今从首辅严嵩算起,阁僚如高拱、徐阶、陆炳,也个个是靠擅写青词入阁,所以人称“青词宰相”。
戚继光不禁大摇其头,方士、道士如此惑君祸国,皇上这不是走火入魔了吗?真是天下苍生不幸啊。
谭纶说皇上自称“清心寡欲”,却有六十多妃子,还在年年选秀女入宫。
戚继光不禁哀叹连声,难怪海防废弛,倭寇横行。我们空有报国之心啊!
话题很自然地扯到被杀头的两位督抚大员身上。
谭纶已喝得微醺,他说,其实,张经和李天宠都是呆子,如果顺从赵文华一点,哪至于这样?可这二位,根本不买他账,赵文华就唆使御史李涛祀狠狠参了他俩一本。若圆滑些,也就没有今日杀身之祸了。
戚继光还不知道李涛祀到底参了些什么?
谭纶说,除了说张经“靡饷殃民、畏贼失机”外,最厉害的是说张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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