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第59章


戚娴看了他一眼,站着干什么?坐下吧。
陈子平坐下,又往跟前挪挪,两人挨得很近了,她听得见陈子平急促的喘气声。
戚娴马上向一旁躲了半尺,贴这么近干嘛?
陈子平嘿嘿地笑,没话找话地问,洗刷盔甲呀?
戚娴笑了,这不是废话吗?
陈子平又嘿嘿地乐。
戚娴边刷甲衣边说,你身上也有血,我也给你刷刷吧。
陈子平说,不用了,回去再说吧。雨过天晴,你看天上星星多多呀!
戚娴问,陈子平,打过几回仗?
陈子平跟戚继光去蓟州防守戍边时,和俺答的鞑靼兵打过几仗,鞑靼兵全是骑兵,更强悍,马也强壮,不好对付。
戚娴问,你没遇过危险吗?
怎么没有?有一回在大黑山,是晚上,陈子平躲箭时动作大了,差点栽下马来,一只脚插在马镫里,人倒挂着,整个拖在马后,他强撑着,梗着脖子尽量不让头挨地,那若是头沾了地,还不拖成个血葫芦啊。
戚娴吓了一跳,那后来……
是戚继光救了他。他拍马上来,硬是哈腰把陈子平又提上马背。他说,他这一生,不能有半点对不起戚继光的事。
戚娴笑着点头,怪不得你对我哥这么忠心不二呢。
陈子平忽然想到以后,你还上战场吗?
戚娴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是何用意。
陈子平发自内心地不希望她上阵厮杀,他的心总悬着。
戚娴看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呢?心就不悬着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陈子平自己上阵,一点不怕,好男儿,不怕马革裹尸嘛,可对她不一样,有她在阵中,他这心就悬起来了。
多亲切、多真诚的心理感应和心理暗示呀!戚娴心里滚过一阵热浪。看了他一眼,不敢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忙埋下头去。戚娴又不是木头,其实,陈子平对她的异样感情,她早就感觉到了,尤其是他从北京回来,带来一支金钗,戚娴虽没收,还不知道他的心吗?戚娴觉得陈子平是个好人,可他毕竟出身低微,哥哥会怎样,她吃不准,她不可能贸然私定终身。

雨过天晴,满天星斗。树叶上积着水珠,不时地滴下,大地湿漉漉的,空气中有一股青草和泥土的混合芳香味道。
已经很晚了,山坡军营中柝声阵阵,一些营帐里传出士兵此起彼伏的鼾声。
戚继光的帐篷里还亮着烛光,他在看书。
戚继光帐篷前有个人影一晃,戚继光问:谁?
“我”,原来是沈四维。戚继光问她怎么还不睡?
沈四维说她睡不着。她问戚继光,我能进来坐一会儿吗?
戚继光似乎犹豫了片刻,才说,那你进来吧。
进了戚继光帐篷,坐下后,沈四维说,你好像不太愿意让我进来。
明显的,戚继光是在避嫌,她还要刨根问底。戚继光只能掩饰,不承认他“不情愿”。
沈四维说,你怕别人说闲话?大可不必担心,除了自家人,谁也不知道我是女的。
既然捅破了,戚继光只好说,自家人说出闲话可能更不好。瓜田李下,总得自律呀。
沈四维不高兴了,她站起身马上要走。
戚继光又拉住她,沈四维便说他也是个伪君子。
戚继光并不反驳,嘿嘿一笑。
戚继光 第二十四章(6)
她看了一眼丢在矮几上的一本书,问,在看《孙子兵法》?这只是她的想当然,听戚娴说,戚继光经常是手不释卷地看兵书,连行军打仗也带着。
戚继光没回答,听她一问,戚继光甚至想用另一本书把他正看的书盖上,沈四维识破了他的意图,抢先拿起那本书一看,竟是《西厢记》。她不禁大为惊讶,你看《西厢记》?
事已至此,戚继光倒理直气壮起来,我为什么不能看《西厢记》?
沈四维心里忽然涌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滋味,是惊奇?是赞赏?还是窥测到了一个人隐秘内心世界的喜悦?也许都有。她故意说,历朝历代,《西厢记》都是禁书啊。
戚继光下边的话,更具离经叛道的味道了,他说,这倒是,下令禁毁的人未必是正人君子。
想不到一本正经的戚继光还有不为人知的这一面。在别人看来,这肯定是阴暗的不可见人的一面,沈四维却为之惊喜,为什么?她自己还一时理不清。沈四维笑着说,至少,在军旅中,在厮杀的战场上看《西厢记》有点匪夷所思。况且,正人君子向来不看它的。有点诲淫诲盗的意思。
戚继光用自嘲口吻说,坏了,我的正人君子形象也毁了。
沈四维说,不过,这使我看到了另一个戚继光。
戚继光问她,另一个戚继光比道貌岸然的戚继光如何?
沈四维说,还是另一个更好,可亲。
戚继光笑了,带有挑战意味地问她,这么说,你是从来没看过《西厢记》的了?
沈四维的回答大出戚继光意料,她竟老实承认,她还真看过,是背着父亲偷着看的。
戚继光又探讨地问,你认为它是闲书、*吗?
沈四维说,至少,里面那句唱段不能算错,读了令人心里震撼。
戚继光问,是哪一句?
沈四维笑着让他猜。
戚继光从沈四维羞赧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对吗?
沈四维羞涩地笑了,没回答,等于回答。
停了一下,她转移了话题,问他和夫人和好如初了吗?
戚继光说,这和用兵一样,双方各退一步,固守营寨,也可相安无事。
沈四维忽然又单刀直入地问他,你想纳妾吗?
这太具挑战性了,特别是从一个女孩子口中道出,更具特别意味,戚继光不知她问这个干什么,试探、讥刺,还是好奇?
沈四维的表情是调皮的,她说,大长的夜,问着好玩。
戚继光老实地说,为了传宗接代,我想过。
沈四维又问,那为什么迟迟不办呢?
戚继光不知不觉敞开了心扉。以前他想办,只是办个人进来,现在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了。你看崔莺莺和张君瑞,那才是有情人,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沈四维揶揄地看着他,你也想遇上个崔莺莺?
戚继光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甚至想冲口说出,你不就是可人的崔莺莺吗?可他不能造次,沈四维是他敬慕而又敬重的女性,任何*、唐突都是罪过。
游动哨过来了,探头向帐篷里望望,将军还没睡呀?
沈四维开了句玩笑,将军忙着“待月西厢下”,等着“迎风户半开”呢,哪有睡意?
那卫兵听得莫名其妙,傻笑而去。
沈四维也笑着告辞,走了出去。
戚继光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更加不平静了,看来这一夜非失眠不可。
戚继光 第二十五章(1)

半夜时分,管家轻轻叩宋朝举房门,宋朝举从床上坐起来,问什么事?管家说他表弟来了。
是什么样的“表弟”,宋朝举当然清楚,他不由得暗自心惊,忙问,一共来了多少人?
管家说,只有他和儿子两人,他们说有急事。
宋朝举知是王直带着毛海峰来了。宋朝举不愿频繁与他们见面,可也不敢慢待。他皱着眉头,一边下地穿衣服,一边吩咐,带他们到客厅等着。
当宋朝举迈进客厅时,王直和毛海峰都站起身来,样子很狼狈,改换了平时富绅打扮,却穿上了官军号衣,衣服皱皱巴巴,又不合身,显然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有泥巴,也有血迹。
宋朝举打趣道,你们父子俩怎么这个打扮?什么时候改恶从善当了官军了?
王直摇头叹气,别提了,小河沟里翻船了!差点见不到宋大人了。
这么说,他们打了大败仗?这不应该呀!宋朝举连官军的人数,出兵路线都告诉他们了,傻子都能打胜,怎么还能败?
毛海峰说,本来俞大猷的兵全中了我们的埋伏,被打得鬼哭狼嚎时,戚继光和谭纶两支兵马兜后路上来,救了俞大猷的驾,反败为胜,把我们也打惨了。
想起宋朝举的警告,此时王直才感到后怕。这戚继光果然厉害,他带的兵,原本是曹天佑手下一帮窝囊废,是倭寇手下败兵,到他手里,才调理几日,却成了劲旅,这未免太邪了。
这就叫强将手下无弱兵,宋朝举哼了一声,早告诉你们注意点戚继光,这人不好惹,你们却当过耳山风。
王直和毛海峰是从包围缝隙里好不容易溜出来的,他们俩想在宋朝举府上躲两天,等风声过了,再弄条船送他们回海上去。
藏几天,这倒行。宋朝举担心,他们总频繁地出入他家,这很容易坏事呀。
王直再三保证,以后轻易不会麻烦他的,唇亡齿寒,宋朝举露了馅,他们还指望谁?

胡宗宪又赶到台州来了,胡宗宪早早站在府邸大门外迎客,以示恭敬。远远的,只见戚继光和谭纶骑马并辔而来,在上马石前下马,都是春风满面。胡宗宪拱手道,恭喜呀,二位旗开得胜。
谭纶自谦道,托恩公的福,我的乡兵只是站脚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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