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缘》第17章


太奇怪了。
他现在的脸上少了那把自豪的朝中第一美髯,皮肤水水嫩嫩的没有半丝皱纹,压根就不是先前见到小姑娘的模样。那麽,这位小姑娘是怎麽认出他来的?
又或者他应该怀疑的是,这两个小姑娘是同一个「人」吗?如果不是,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目的为何?
程望秋心下警铃大作,手脚并用硬是逼得对方停下脚步,用力甩开小姑娘环在他手臂上的小手,冷冷地望著她。
「你到底是什麽人?或者我应该问……你到底是什麽东西?」
两生缘 (16)---
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下,和程望秋对看了几秒,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眉宇间青涩稚嫩的神色尽退,换上一副俏皮中带著点慧黠的表情。
「大叔你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我要是想害你的话机会多的是,根本也没有必要等到现在嘛,你说是不是?」听起来好像是有那麽点道理。
「而且你不能在冥河边站太久啦,光是闻到冥河水的气味就会让你越来越痴呆的,一口冥河水毒得堪比十碗孟婆汤。」十碗孟婆汤的毒性到底是什麽啊?程望秋默默地有点好奇,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当个好奇宝宝的时候。
「如果你没有打算加害於我,那你现在在做什麽?」「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见谁?」「别问这麽多嘛,见到面你就知道了。」小姑娘嘻嘻一笑,重新勾上他的手臂拉著他继续往前走。
奇怪的是,他身边除了小姑娘外,四周的风景全像是笼罩在薄雾之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程望秋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正在往哪个方向走。
小姑娘拉著他走过一座相当长的石桥,长的有点像他投胎前经过的奈何桥。一过桥,薄雾瞬间消散,桥的另一端景观和先前完全不同,不再是一整片的雾茫茫,笔直交错的街道在眼前伸展开来,路旁一栋栋华丽的建筑物鳞次栉比,穿著各种奇装异服的人们穿梭其中,他还看见了几个鬼差打扮的人匆匆经过。
程望秋这时才确定,自己真的又再次来到了冥府。
道路两旁的建筑物楼层都不高,但相当精致。所有的房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就是让人无法确切判断到底是哪个时代的建筑风格,不但大量混合了许多不同文化的特徵和细节,还添加了不少个性化的装饰。他甚至看到一栋有著洋葱状屋顶的房子,门口竟然修成了牌坊状,窗户用的还是疑似和萧毓家相同牌子的气密窗。
和民间传说中阴森森的模样实在是差很多。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小姑娘在一幢外表像是茶楼的建筑物前停下脚步,拉开木头拉门,清脆的铃铛声响了起来。拉门上头悬著一块匾额,程望秋抬起头只隐约见到最末端的一个「厅」字,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小姑娘推进门内。
一进门,门内是宽阔的大堂,墙上点著几盏油灯,橘红色的灯光让室内多了点暖意。
大堂正中央零散地摆著几张圆桌,桌上放著成套的茶具,角落架著一幢高台,模样还真有几分像他从前听戏时常去的茶楼。
大堂的左手边有一道楼梯直通二楼的回廊。程望秋跟著小姑娘上了二楼後左转,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极长的走廊,两旁整整齐齐排列了近二十间房间,房门上头还标著数字。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暗红色的雕花大门,门把上面贴了一张A4白纸写著「擅闯者死」,鹅黄色的灯光从门下缝隙隐约透了出来。
走著走著,程望秋忽然闻到一个香味,很淡,却很难忽略掉,闻起来像是上等的檀木香,里头掺杂了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样的香气并不常见,却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熟悉到全身的寒毛几乎要竖了起来,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闻过这味道。
小姑娘拉著他直走到走廊底端,也不管门上「擅闯者死」的警告标语,大大方方地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欸、你等等,怎麽可以乱闯别人家房间……」程望秋来不及阻止她,心里陡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暗红色的雕花木门打开後里头是间书房,四面墙全是书柜,房间中央面对面摆著两张一模一样的书桌,其中一张书桌前坐著一个人,正低著头聚精会神地写著些什麽,手边摆著一大叠纸头。
程望秋愣住了,停下脚步,脚下像是生了根,步伐怎麽也跨不出去。
那人随意在肩上披了件宝蓝色绣富贵牡丹纹的外袍,一头长发用发带扎成一束松松地披垂在肩上,浏海有些长,颊边散落著几绺碎发。太过悠閒放松的模样,和往常所惯见的完全不同,程望秋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和这个人见上一面。积压得太久的思念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说不清楚是什麽滋味,只觉得鼻头蓦地发酸,眼眶热辣辣的有些烫。
他曾经全心全意地仰望著这个人数十年,一双眼细细看遍了这个人的喜怒哀乐。他想,假使这人化成了灰,只怕他也能够一眼就分辨出它和其他骨灰的不同。
那人停下手边的工作,转头望著两个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
精致如画的眉眼,优美丰润的双唇,眉心一点朱砂痣,还有说话时习惯性挑起的眉角。
不管过了多少年,骁阳国的第九代君王瑞宗萧毓永远在一举一动间展现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贵族教养,温润但冰冷的腔调亦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优雅醉人。
「谁让你多管閒事?」冷冷一句话,问的是程望秋身边的小姑娘。
「我这不是担心你太忙了没空吗?瞧我多贴心。」小姑娘笑了起来,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她伸手抹了抹脸蛋,五指底下露出一张男人的面孔,模样很年轻,还颇有几分俊俏。
再随意地活动了几下手脚,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头比程望秋还高的男人。
男人对著程望秋眨了眨眼。「大叔,没吓到你吧?」「……有。」岂止是吓到,根本是惊惧。
「唉我也是有苦衷的,你想想看,一般人对小女孩的戒心都比较低,我当然选择用小女孩的脸才方便接近你嘛。」「……是这样吗……」瑞宗陛下适时地开了金口。「你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这笔帐我晚点再跟你算。」「耶?君实你怎麽这样~人家明明是在帮你的忙~」君实是萧毓的字,能够直接称字而不是称名或号,显见这人和瑞宗陛下的交情匪浅。
程望秋歛了歛心神,上前行了个大礼。「微臣参见瑞宗陛下。」瑞宗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受了他这个礼,淡淡地道:「非在庙堂之上,这里亦没有外人,你可以不必如此拘谨。」「微臣知晓,谢皇上。」「坐。」瑞宗手一指,男人连忙搬来一把凳子放在程望秋面前,还讨好地冲著萧毓笑了笑。
「谢皇上。」程望秋再行了个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虽然陛下发话说了不必拘谨,但几十年下来的习惯让他还是不敢放肆,感觉像是一下子回到前世上朝时毕恭毕敬的情景。
「希仁,请你暂且回避。」瑞宗指著门口。
程望秋这才知道男人的名字叫希仁,不过怎麽好像在哪里听过?
「呜呜呜~干嘛不让人家听啦,怎麽可以事成後就来个过河拆桥呢~」希仁一边假惺惺地抹著眼泪,一边倒是很快地就离开了现场。
书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瑞宗右手撑著下巴,看著程望秋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得让朕都认不得了。你这模样朕还挺不习惯的。」「呃……毕竟都重新投胎过了……」程望秋回答得结结巴巴,他实在不习惯和尊贵的陛下如此亲近地交谈。
「朕指的不是这件事。」瑞宗没打算在他的外表上多谈,很快地转换了话题。「你在那里过的如何?」程望秋愣了一下才理解陛下问的是他现在的新生活。
「很好。那里是个很有趣的世界,虽然一开始不太适应,但微臣碰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愿意收留我,还教了我很多事情。」瑞宗冷哼一声。「连你被贼人掳走时都救不了你的人,也配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人?
朕瞧你以前的眼光挺好的,怎麽重新投胎後就彷佛出了点问题。」「……那件事有点复杂啦,也不全然是他的错。」程望秋有点尴尬,不晓得陛下怎麽会连这种事都知道。
「这麽快就改帮他说话啦?」瑞宗斜斜睨了他一眼。「朕记得你从前的视线可是只放在朕身上的,朕走到哪儿你的目光就跟到哪。」程望秋不知道要怎麽接话,只能摸摸鼻子乾笑两声。虽然明白自己对於陛下的感情即便藏得再隐晦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毕竟在前世那样的时代,以程望秋的名望和地位竟然会终生不娶也无儿无女,只求能一辈子效忠於皇帝陛下,实在是极度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但他完全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捅出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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