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算什么东西》第148章

走到这一步，便再也看不到回头的路了——
“顾、顾姐姐……”仿佛静默了一个世纪之久，谁也没有料到已近昏睡的小月蓦然出声，她半睁着眼纤长的眼睫犹如蹁跹的蝶，带着飞蛾扑火的温度。
“在，我在这里……姐姐现在就带你回家看大夫！”她连忙回头，一叠声的道。
“不、不回家了……阿瓦依姐姐在这里……小月会陪着她。”女孩冲着她轻轻咧开嘴角，突然奋力抬手指向远方：“你看……夕阳出来了。”
初云佚眉梢一跳，拿剑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
心如刀绞，她强忍着泪意顺着小月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灰蒙蒙的天仿佛被谁的双手撕开了一道缝隙，金黄的余辉顺势洒了下来，泛着温暖如春的光芒。
然而，在她转头的刹那，女孩子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眸猛地睁开璀璨如星，紧盯着她的身影充满留恋，相距最近的初云佚察觉有异顿时惊醒起来，却还是慢了半拍，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剑划过女孩纤细的脖颈，高高扬起的温热血液顿时溅了他一脸。
初云佚大惊失色，长剑当啷落地。
猝然回头的少女表情定格在了那一瞬，表情呆腻神色木然，时间似乎被拉长放大了无数倍，慢的让人心惊。
“好美的夕阳……就像、就像漫天飞舞的红色蒲公英……”女孩子灿然一笑，目光炯炯的穿透无穷无尽的虚空看到了最最美好的幻境：“顾姐姐……那是不是……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天堂？”
——“你看，漫山遍野的红色蒲公英，它们是天堂的使者，看见它就会看见天堂！”——
——“人们都相信，善良的人死后会进入轮回，等待重生，然后会在开满红色蒲公英的天堂里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不会再有贫穷，伤痛……所以呢，小月这么善良，阿娘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成长，小月会一直健康的活下去！”——
——“嗯嗯！阿娘一定会在天堂幸福快乐的生活，不会再有贫困和疾病，下辈子重新找到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可以永远陪在她身边——”
所有人都张着嘴巴愣在了当场，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寂静良久之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才响起，初云佚手指渐松，瘦小的女孩断线的风筝般坠落下去。
“不！”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林顾影合身扑去看看接住了小月轻如羽翼的身躯，甚至忘记了流泪。
“顾姐姐……”极其细微的声音从轻轻开合的口中吐出，女孩眼帘微扇几乎用尽了力气伸出手放到她掌心，笑着笑着豆大的泪水流淌而出：“从皇宫逃出来……是小月最快乐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后悔……即使可以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跟着姐姐……可惜，原本想要陪着你走到最后的……小月、小月怕是不能了。”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少女赤红着双目，犹如一只绝望的小兽，她死死捂住女孩血流不止的脖颈，然而那些温热的液体却像喷薄的泉水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她惊慌失措的摇头，泪水四溅：“我带你走！这就走！找最好的大夫住最好的医院……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就让我留在这里……陪着阿瓦依姐姐……咳咳……”她急急喘息又咳出一口血，放在她掌心的小手骤然握紧，目光开始涣散：“顾姐姐……忘记小月，好好地……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别睡着……求求你不要睡着！”下唇咬的鲜血淋漓，她咬牙切齿发疯般摇晃着怀中的人恶狠狠道：“我怎么会忘记你？！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忘记你？！”
然而，女孩已经意识混沌，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听不到她绝望的呼喊，弥留之际她霍的伸手，似乎抓到了最向往的东西：“阿娘——是你来接我了么？”
“咚”怀中的女孩脑袋一沉，唇角含笑的倒在了她臂弯，眼角泫然yu落的泪滴砸在了她的手背上，温暖如昔。
——
“呐，小丫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愿意我愿意！”
“我也是要逃出去的，你跟着我很可能会风餐露宿，甚至被人追杀……你不会后悔？”
“恩，我不后悔！”
……
“现在小月一个人，顾姐姐也是一个人，两个人就变成了家人，家人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恩，顾姐姐和小月一辈子在一起……”
……
“唔唔……顾姐姐，我总算是见到你了！小月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她哽咽着语不成调：“这次就算你用扫把赶我用棍子打我，我也不会走了……姐姐不要再扔下我一个人了！”
“那姐姐还要敢小月走么？！”
“不会了！姐姐会陪着小月，”她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原来，极度的悲伤是流不出眼泪的。
原来所谓的永远也不过是转身天涯，诺大的场地空寂而阴冷，世事浮沉，红尘万里，谁会不离不弃谁会舍生忘死——穿透了情与怨恩与怨，到头来却再也找不到那张纯洁如莲，心甘情愿陪伴一生的容颜——
眼眶干涸的再也流不出眼泪，少女细细的将怀中女孩沾满灰尘的脸擦净，喃喃道：“小月……姐姐带你去看蒲公英。”
林顾影机械的站起身，然而长时间的心力交瘁，她在站起的瞬间又摇晃着跪倒，蓦地发出撕声裂肺的哀嚎。
她将脑袋深深埋入沙土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窒息却压制不住心中强烈的悲愤和绝望，瘦弱的肩膀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从还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这个世界——恨到想用所有的人来陪葬！
第二百零三章　狠决（下）
从还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这个世界——恨到想用所有的人来陪葬！
“林姑娘……”仓竭跳下马，流血不流泪的军人眼中也蒙上晶莹的泪光，手指伸到半空又轻轻落下，此时此刻除了喊她的名字他竟发觉所有的语言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此声一出，他看见女子狂颤的肩头嗖的静止，缓缓抬起头，目光赤红狠辣犹如大漠中的苍狼，竟让在场的人忍不住倒吸冷气。
“初云佚！你杀了她！是你活活逼死了她！”她霍地爬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凌厉如鹰。
初云佚停顿了半晌才把空空如也的手收回来，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痛，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无论如何人是死在了自己手中——他心里清楚，当初那个密林深处舍身忘死的人；那张被困青楼羞愤交织的容颜；那抹梅林尽头真挚温暖的笑容……终是在战火硝烟，群雄逐鹿的背景下完全消散。
而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要你死！”
女子厉声咆哮，双眸鲜红如血说话的同时猛地抽出身旁士兵腰间的长刀，身形骤然腾起几乎是奋不顾身的向他扑去，众人面色皆变，领队当即反映上来迅速策马掉头横刀一挡。
“护驾！快护驾！这女人疯了！”
“当啷啷”
细小的火花四溅，领队牙关紧咬，额头豆大的汗珠潺潺而落，这一刀居然震得他虎口发麻，要有多决绝的恨意才会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瞬间爆发出如此大的杀伤力，看着眼前的少女犹如修罗恶鬼般的眼眸，他不由心里发麻。
“滚开！”
所有怔楞在当场的人这才回神，四面八方急追上来，而被围在正中的帝王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
诺大的场地紧绷的空气一触即发，仓竭眉头紧蹙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紧随其后替她斩断身后的顾虑。
女子杀气腾腾的目光环视一周，乌黑的发丝随风张扬，所有被扫视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后移半步，然而就在此时，持刀的女子阴狠一笑，身侧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黑影晃过，那人甚至半截惊呼卡在喉中便猝然倒地，脖颈上的刀痕深可见骨，身体犹自抽搐殷红的鲜血已经喷泉般迸发而出。
显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众人忘记了反映，良久静匿的氛围中才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体内压抑太久的嗜血阴狠完全激发出来，她似乎变成了没有思想没有理智只会杀人的冰冷机器，杀戮和报复的快感让她几近疯狂，鬼魅的身影所到之处利刃入骨声不绝于耳，张扬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透。
身后的仓竭越来越心惊，这样残忍可怕的招数让杀敌无数的武将也寒气直冒，这还是当初那个聪慧过人的翌楚军师么？这还是那个固执却又不失良善的女子么？她会如此完全是由于仇恨的支撑，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成千上万的士兵所杀也会气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