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贪欢》第65章


一张栩栩如生的脸,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张脸还是如同活着的时候那般柔美妥帖。你找不到哪怕是一丝的瑕疵——那样柔和美丽的线条,那样漂亮矜贵的眉毛,那样狭长多情的眼睛,那样笔挺精致的鼻梁,那样菲薄冷清的嘴巴……除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拥有……
九疑没有完全掀开棺盖,这样不会弄湿死者的脸面衣衫。雨水顺着九疑的面颊蜿蜒而下,流到九疑的嘴里,竟然有些咸咸的滋味。九疑突兀地笑了笑,两只衬着棺盖的手几不可见地在发抖,十指嵌进木头里,那种木材粗糙的触感让她觉得……指尖很冷。
柳陵郁在她身后看着,莫名地感受到一阵极其明显而强烈的恨意。也许……这是杀她最恰当的时候。他抬起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闪亮的银针,可……他同时看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中……拿着两把伞。
手慢慢地放下来,柳陵郁理了理湿透了的衣衫和鬓发,他撑起伞,以来时同样缓慢而优雅的步态前行,来到九疑的身边。
九疑觉得雨突然停了,可她明明还可以听到瓢泼之声。怎么回事?她狐疑着,却没有抬头。
“这个样子……狼狈地失了体统!”
柳陵郁冷清却狠厉的话破空而来,击得九疑浑身一颤,她拼命遏制住自己即将冲破咽喉的“陵郁”还有……急切地想要扭过头来的冲动,而柳陵郁发现……方才那种强烈到近乎成形的恨意一下子消失了,无影无踪。
良久……寂静无声……
“还不起来?等本公子亲自动手扶你不成!”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另一只手中的伞,打算支起棺盖方便她起身。就在这时,九疑缓缓地放下了棺盖,缓缓地站起身,缓缓地转过来,面对着他,道:“你怎能如此?”
你怎能如此?好生凄凉的一问!配上那湿淋淋的面庞,还有沉静如水的表情,这一问太过凄凉,凄凉到连柳陵郁这般凉薄冷情的人都不免生生后退一步。
“你怎能如此?”九疑朝前踏出一步,“你怎能让我刺你一刀,假死,继而……如此若无其事地还魂复生?”你可知道……这样的事情……很伤人?
柳陵郁觉得奇怪:九姑娘不是凄凉的人,怎么如今凄凉成了这副样子?他怎么会知道九疑原本打算与他同生共死的心情?于是,素来淡淡的贪欢公子冷下脸来,问:“你要如何?”
九疑冷笑,“我要如何?你聪明绝顶、算无遗策,怎么就不知道我要如何?”她这一笑凄凉中带了三分讥诮,竟像是失望透顶一般。
“不就是诈死吗?九姑娘不也一样料到了?”否则你来掘什么坟?
九疑猛地就大哭起来:“你可知道……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她蹲在地上猛地哭,撕心裂肺的样子简直是惨不忍睹,柳陵郁完全不懂她何至于此,但又无法丢下她一人哭得死去活来,只得将左手上的伞夹在腋下,然后用那只手拎起九疑让她站好,然后抚上她的面颊,“哭什么!像什么样子!”
九疑甩开他的手,一边哭一边道:“我高兴!”
高兴?这叫高兴?柳陵郁看着她那副谁拦着我哭我杀了谁的样子,突然很无力,只得看着她哭。
不多时,九疑哭够了,她抹干了眼泪,睁着那双有些红的眼睛盯着柳陵郁,然后淡淡道:“你……让我起了执念……”
九姑娘豁达知天命,怎会有执念?然……柳陵郁沉默。
九疑这才注意到他湿了个透的衣衫,还有……过于苍白且单薄的身体。
“贪欢公子……不能人道……你可还要?”雨声格外的大,响彻人的耳鼓,可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对面那个人薄唇中吐出来的清冷声音。他在说:“贪欢公子……不能人道……你可还要?”
九疑突然就傻了,见着他尸首时的心伤,与他重见时的恼怒通通都不见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陵郁却是一笑,把腋下那把伞递给她,道:“你的执念……不过如此。”
那般淡淡的语调,随着他转身后优雅笔挺的脊梁……远走。而那样云淡风轻的背影,映着不很浓、不很淡的青色衣衫,教人想起晴空万里的天幕上……舒卷悠闲的一朵云……
道是无情却有情
贪欢公子柳陵郁,先且不说这个人,单就他的名字便可叫我忘情了。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伤心近似骊山路,陵树无根秋草中。
郁金香汗选杞恚绞窕ㄈ疚枞埂?br /> 大家都知道,柳陵郁还有一个身份:销魂山庄庄主,妖毒公子萧御伦。柳陵郁和萧御伦的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是——郁伦,通“郁轮”。唐代诗佛王维高中状元是经公主推荐的,他征服那个炙手可热公主的手段……不过就是一首曲子——《郁轮袍》,这首曲子成就了王维的金榜题名、花马游街、少年得意,而我……把这样一首曲子拆成两部分,送给了那个聪慧绝伦的人。
他是一个美丽的人,柔美的轮廓,缱绻的眉目,一颦一笑都浸润着深入骨髓的优雅矜持,然……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冷清的,是淡漠的,是狠毒的。他的面容和他的心性完全相反,却在某些时候如出一辙,我爱这种感觉。
我没有在文章的一开始就让他亮相,因为我觉得那不够,那些铺垫还不够,直到我将乱怀楼和关春院的摆设写完,我才觉得,这样一个拥有巨大财富和高超品位的人可以露面了。而那时候,我没有去描写他极尽美丽的容颜,而是让他懒懒地靠在一张太师椅上,做一件本不风雅却因了他而显得平常的事情。
九疑初见的就是那样一个凉薄冷淡的柳公子,好像吐着信子的蛇,让人的脊梁都泛着寒气。我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是那样一个看上去有些恶心的坏人,也没有告诉你们他曾经经历过的东西,我只是从他漫不经心的举措里向你们展示一个无情到近乎冷血的柳公子。
照理说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对九疑感兴趣的,然而……九疑拿出了那块檀木牌子,当时的柳陵郁翻来去看了很久,终是在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下将九疑收为己用。他一早就是打着要杀她的目的,多留些时日,为的……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
柳公子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在极早的时候他就欣赏九疑这个人,那时候九疑才杀了白啸林回来,他称赞过九姑娘一番话,那话是这样说的:“本公子向来公道,冲着九姑娘这一袭俊美绝伦的装扮,还有那份在秦淮河码头垂钓半个月的定力,六万两黄金算是本公子送给九姑娘的了。”他向来是不动声色的人,从不会有多余的言语,而那时候他整理着九疑的鬓发,称赞了这个江湖第一杀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九疑容貌上的问题。
真正描写柳公子的容色是在第八章:他站在雪里,给麻雀喂食。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站在雪地里的样子——一人独立寒庭,只剪影已恍然如画。他身上只着了一件湖蓝色的锦缎长袍,外罩白狐裘披风,长发披散,只以一根锦缎发带系住。寒风瑟瑟,雪花纷纷,而他半弯着腰,你并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觉得那雪中的一抹影子已是充涨了人眼,令万物失色。
隐隐约约地,你似是可以瞧见他内里衣衫上银丝穿引,流云暗纹,婉转起伏,稀疏处如浪花闲戏,密集处如鸟兽奔腾。同色腰带紧束纤腰一把,其上枝蔓妖娆,亦是风流无限,一旁悬双鱼比目玫瑰佩,翠玉剔透,流苏轻晃,摇摇曳曳。
如此纤弱柔美,真是个宛如绝妙女子的男人。九疑是这样觉得的,之后,她看到了柳公子的脸——长眉墨黑,温柔缱绻好似春山柳色,双眸漆黑,哀怨幽深宛若秋波流水,唇角菲薄,婉丽秀美胜过荷塘花娇。而那尖俏的下巴藏了一半在毛领子里,更衬得脸面白如凝脂,还有那三千流云清泉一般倾泻的乌发,上头点缀了稀稀疏疏的雪花,宛若漆黑夜幕上嵌着的点点繁星。
我从未如此细致地去描写过任何一个人的外貌,恨不能极尽所有绮丽美好的词语,只为了表述出这个男子高华气韵的千万分之一。那时候,我被这个人的外表征服了,我想……九疑也是吧……后来他去弹琴,九疑满脑子只有他伸过来的那双手——素白温柔,修长美丽,而脱手离开手炉的时候,掌心排了五颗朱砂痣,小小的、密密的,圈在一处,映着白皙的掌,似是满山白雪里独放的一朵红梅。一双宛若女子的手,一双天生该用来弹琴写字画画的手,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可以飞枯叶割断鸦颈。可……这样美丽的一双手,就是残忍的,甚至是残酷的……
柳陵郁对九疑的兴趣也许就是从一曲离魂奏罢开始的,他问九疑:“曲子可好?”他本以九疑定会不管好不好都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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