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贪欢》第77章


销魂山庄内死气沉沉,留云轩里一片狼藉,竹茫陪在丹朱身边,一碗汤药已是端了许久,“喝一口吧,你这么不吃不喝的也不是办法啊!”公子死的时候你不吃不喝也就罢了,如今那人活了,你又不吃不喝,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你们都瞒着我……你们都瞒着我!你们都知道的,只有我……只有我不知道!”丹朱饿了许多顿了,可吼起来还是中气十足,震得竹茫耳膜刺痛。
没有瞒着你,只不过没告诉你真相而已。竹茫万分头痛,早前为了防止丹朱追随公子去洛阳,他只能违背公子的命令不去提醒丹朱真相。
那时候日子虽然难过却总算是熬过去了,可……眼下,当丹朱得知萧公子、柳公子乃是同一个人时……她真的恼了。自己一心一意侍奉的主子原来把自己看成一个外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伤人心的了吗?丹朱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是个笑话!为了一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主子……她竟然伤心欲绝了那么久,这教她怎么也不能咽下口中的火气。
“你说你是何苦呢?公子做事自有分寸,你这么跟自己的身子作对,伤的还不是你自己?”竹茫放下药碗,脸色也不好了起来,“且不说旁人怎么样,你这般闹别扭不吃不喝,难道就不是在伤我的心吗?说什么对我也是满心满意的倾慕,可如今呢?还不是连一眼也不肯多看我?就知道记恨我欺瞒你,难道我就没有难处了吗?”
竹茫是谦谦君子,是从来都不会说重话的人,他素来是一身倜傥的绿衫,儒雅中透着几许的诗意,如同清风朗月下的一片竹林,悠闲贞静。而此刻,他也提高了音调抱怨起来。丹朱也是一愣,只见那一袭颜色翠绿欲滴的衣衫飘然远去……随着竹茫的步子消失在自己的眼里,再也看不见了……
慌忙地起身喝掉那晚汤药,丹朱急急地朝外奔去,唯恐拦不住那人离去的身影,却在长廊的尽头瞧见了呆坐凉亭的竹茫。她呆呆地站在与他相隔不太遥远的地方,久久才唤出一句“竹茫……我知道错了……”
竹茫侧首,看着不远处那绯衣的美貌女子一眼,继而迎了上去。
柳陵郁身在帅营,手上擒着一只雪白的信鸽:红冶与菊让和睦,竹茫与丹朱亲近……这一切似乎都很好,只是……自己不好极了。兰敞还是站在自己的身旁,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柳陵郁突然觉得孤单,为何所有人都可以成双成对,独独他……注定孤身一人?
“兰敞,你恨我吗?”柳陵郁抬眸盯住青衣的兰敞,第一次没有以公子的身份与他说话。
兰敞愣了愣,顷刻便摇了摇头。
“不恨为何不说话?”柳陵郁有点不相信兰敞的回答。
“没什么可说的。”兰敞收拾着桌上的金针,眉目淡淡,比之柳陵郁还要无情三分,“夜深了,公子早些休息吧,您的身子……受不住什么别的折腾了……”
柳陵郁止住兰敞的动作,道:“我记得你极喜欢九疑的……”他的话是那样平常,连语气都是十分温吞柔和的那种,可……兰敞却觉得危险,仿佛毒舌的信子……舔舐煎熬着人心。
“你那么喜欢她,怎么就不趁机杀了我替她留条后路呢?”柳陵郁的嗓音里终于露出几许困惑,眉梢也多了几分戏谑。他是那样好奇,好奇自己手下的兰公子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伺候自己的。
兰敞敛了敛神色,道:“您是她心里的人,杀了您,她会恨我的。”我在她心里不过是您的一条狗,她认得的也只有您柳公子而已。
“哦?”柳陵郁挑眉,手指夹着胸前雪白的发丝,“我是她心里的人?呵呵……”我怎么不知道?她处心积虑为的……不过是一块足以证明灭族之仇的檀木牌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为讽刺?
兰敞的脊梁僵硬着,额角渗出一滴汗,凉凉的,贴着面庞流下来,润湿了一道蜿蜒的痕迹。
柳陵郁伸手一抹,漂亮精致的指尖沾了些许汗液,亮晶晶的,好看极了。他冲兰敞晃了晃那根纤长柔美的食指,道:“你别想着替她求情!你是本公子养着的一条狗,你得记着你的本分!时时刻刻地记着!你伺候本公子,替本公子煎药扎针那是你的命!不是你日后多嘴的倚仗!”
兰敞不语,那种被一窥到底的感觉让他的心都凉透了。不错的,他这般尽心尽力地救治命悬一线的柳公子,原因只是想要公子看在这一份心意上卖他一份薄面,放九疑一马。
柳陵郁拿出宝蓝色的锦帕仔仔细细地擦拭了自己的手指,一道真气破袖而出,须臾便将手中之物化为齑粉,“本公子恨不能将那人挫骨扬灰!”他冷冷地瞥视了兰敞一眼,道:“本公子看中的人……你的那份心思还是收好了为妙,免得到时候埋怨本公子无情无义!”
兰敞垂首,默然地收拾了金针,退了下去。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公子真的恨她,恨到……为了好好收拾她竟不惜火速围困长安城!“倾举国之力遍寻一人……这样的恨难道不是因为爱吗?”兰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微,他拿不出柳陵郁的手腕和魄力,自然也入不得九疑清高而孤傲的眼睛。
56只身入皇城
冯三爷的金库已经满了,萧氏大军的粮饷自然倍显充足。
冯三爷的铁矿空了,萧氏大军的兵器自然更是此消彼长。
冯三不得不佩服算无遗策的柳公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贵神速,莫过于此。算盘能算到这种地步,用尽天时地利……柳公子果然高妙!
冯三爷抚着长须端坐帐中,闭着的瞎眼微微转动,似是妄图看到些什么。
柳陵郁坐在冯三的对面,问道:“依三爷看……这仗还得等多久?”他甚至不问这仗有几分胜算,因为……他知道自己必赢无疑。
冯三想了想,道:“随便挑个日子吧,要等多久还不是看您高兴?”
周御胤的国库有多少银子大伙儿都清楚得很,周御胤的人心还剩几分……天下也都明白得厉害。要开这长安城的门,可不是看柳陵郁的心情?
“本公子等不及了,就今晚吧……”择日不如撞日,他不想等了,毁了一个周御胤……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冯三一惊,柳公子的耐心素来好得很,如今怎么这般急躁?沉吟片刻,冯三道:“不妥,粮草方至,如此行事未免急功近利、毛躁迫切了些……”
“本公子没有时间了……”多等一刻,那人的踪迹就难寻一分,他不想再拖了。区区一个周御胤,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冯三不明白柳陵郁在说什么:柳公子气息绵长,心跳沉稳有力,比之从前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何来“没有时间”这一说?
柳陵郁也不解释,只是盯住自己圆润而泛着淡淡粉色的指甲若有所思。
正当这二人之间陷入死寂之时,帐外传出一声禀告:“殿下,宫中有人来营。”
柳陵郁皱眉:都这种时候了,周御胤难不成还指望着和谈?
“殿下?”帐外人得不到柳陵郁的回复,又唤了一声。
“带人进来。”如此隐蔽,想必并非来使。
营帐帘子一掀,柳陵郁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来的人是权公公——一个好些年前便被打发到司天监去打杂的老太监。如此看来……周御胤也不尽然就是完全的猪脑,至少……他最放心的,不是内廷大总管。
权公公最先瞧见的自然是坐上容色倾城、满头白发的柳公子,可他的目光却是停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冯统领?”想不到时隔如许年岁,在敌营中还能遇到故人。难怪叛军势如破竹,原来……有贵人相助啊!
“权总管?”冯三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老朽如今不过是个区区九品太监,哪里还担得起冯统领这一声总管?”权公公是老人家了,宫里那么多年风风雨雨的也见得太多了,为人自然是恭驯温良的,一点也没有骄横跋扈的架势,反而露出些卑微,显得毫不起眼。
冯三显然没料到当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权总管会有这般自谦的态度——他瞎了,自然看不见权公公身上昭示着低下地位的衣裳。
柳陵郁才没工夫看他们故人叙旧呢,打量了权公公两眼,道:“权公公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他是先皇幼子、叛军首领,自然也没必要跟一个九品太监客气。
权公公立刻记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了,但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高举过头,道:“老朽奉陛下口谕,特来萧公子处送信。”
柳陵郁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信件呈上来。
打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云母宣,柳陵郁的脸色更不好了。皱了皱眉,再抬头的柳陵郁重又恢复了素来淡淡的表情,“权公公先回去吧……”
权公公也不多话,行了周全的礼数才躬身退下。
当帐中又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冯三立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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