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败》第20章


大雪下至深夜便停了,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衬得月色更加明净清冷。晚风扬起了雪花,在半空中飘飘洒洒舞出阵阵白练一般的弧度。
我和大黄蜂伏在屋顶已经很久了。
上来之前他叮嘱我,“烟洛,待会动起手来你离得越远越好,别添乱。”
我气哼哼地问他是不是要抢我的赏金,他回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突地,空中掠过一袭青色的衣衫,速度很快,若不是我们二人全神贯注不一定留意得到。
便是他了,我的七叔叔。
屋内传来响动和一声低呼,一个沉厚的男声惊讶地说:“七弟?是你吗?”
我一惊,难道……
安静了片刻,七叔叔压低声音说:“七弟?往事悠悠历历在心,莫非是将军太健忘了?”
“二十多年了,七弟,你何苦……”
七叔叔不耐烦地打断他,“无须多言,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把松儿交出来!”
我攥了一手心的汗水,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差不多都忘记了曾几何时我也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小松鼠。
略一感伤,习惯性地动了动脖子,恰好对上大黄蜂望过来的眼神,那是一个怎样复杂的神情,当时的我想不明白,而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可笑。
一切都是一个局,我身在局中却不自知。
李景天说:“松儿?七弟在说什么?”
七叔叔一字一顿地说:“洛松。”
李景天一惊,“听闻她不是没有逃过那一劫,坠崖身亡了吗?”
“你当真没有抓她?”
“七弟,你糊涂了吗?就算她尚在人间,我抓了她又有何用,四弟已经不在了,为难她一个孩子做什么?”
七叔叔一怔,没有说话。
李景天叹了口气,“罢了,当年在松山顶我曾说过,如果你来找我,我便与你一战,也算还青戎剑一个公道。”
屋内死一般地安静,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听得七叔叔说:“二位既然有心设局,何不现身一看究竟呢?”
我和大黄蜂俱是一惊,四目相对了片刻,他嘴角挂了丝苦笑,拉着我跃进屋内。
我二人双脚刚一落地,便自门外冲进来四个手抡钢刀的大汉,气势汹汹地横刀相向。
李景天打量了我们一番,冲四人挥挥手,“原来是两个小辈,不碍事,你们下去吧,没有召唤不必进来。”
我只觉两道火热的目光打在脸上,望了过去便对上了七叔叔的双眸,带着满满的探寻和疑问。
我哆嗦着说:“大……大侠饶命。”
七叔叔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似有似无地摇了摇头。
便是如此,他认不出我来。当年的小松鼠傲气满身,绝不肯向人低头的。
李景天说:“想杀我的人不少,杀得了的却没有几个,但是用了借刀杀人这一招的你们是头一个,叫得动青戎的你们也是头一个。说说吧,什么来历?”
大黄蜂很真诚地抱拳,“久仰二位前辈威名,能够一见实在是晚辈的荣幸。我姓罗单名一个颂字,又叫大黄蜂,二位前辈可曾听过?”
老一辈人的八卦精神果然不够,二老同时摇了摇头。
大黄蜂很挫败。
我小声说:“那二位更加不知道我是谁了。”
七叔叔说:“我不关心你们二人是谁,我只要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与松儿的印记?”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想象中的局面应该是绝情大战青戎,大黄蜂在一旁偷袭,然后偷袭绝情剑客成功,取其性命我们二人好回去领赏。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被人逼问的对象了。
乱世天下,往事悠悠(47)
大黄蜂说了句帮我解围却让我暗自惊讶的话,“信是亦声写的。”
七叔叔愣了片刻,笑了,那一抹悲凉的笑容只让我觉得冷,他说:“原来如此,他竟然能让亦声搬出松儿来,他竟然能拿松儿做诱饵,他真是……”
我在思考七叔叔口中的他是谁,却听七叔叔苦笑道:“罢了,看在三哥、四哥和松儿的分儿上,我帮他。李将军,亮出你的绝情剑吧。”
李景天写满沧桑的脸上带着一抹浓郁的哀伤,似乎是对前尘往事追忆无名的遗憾,又似乎是伤害了兄弟之后的愧疚。岁月似乎承载了过多的伤痛,满得要溢出来一般。
他说:“七弟,这么多年,他总算长成了你们希望他成为的人了。这样无情的改变,你们感到欣慰吗?你们做的就是对的吗?”
七叔叔眼神一暗,低头看着青戎剑,道:“这是我们的使命,无关对错。”
李景天道:“那好,我成全你。”
话音刚落,铮的一声,绝情剑出鞘。
而厚重的赤铁的摩擦声带出了只有半截的青戎剑。
二人对视一眼,剑招飞起。霎时剑光亮如白昼,在那惊天动地的一刹那光芒大盛,如蛟龙一般舞动身姿,两个身影飞跃在剑光之中,根本分不清绝情与青戎。我勉强在刺目的剑光中看得清一招半式,七叔叔的剑招犹胜当年,却比我那时所见多了分挥洒自如的从容。
其实,胜败早已有了定数。
二十多年前,绝情若是全然力敌也未必断得了青戎。而这二十年间,绝情绝迹江湖,李景天战功卓越地位显赫,他关注更多的是兵法和权力。但七叔叔却心无旁骛,醉心剑法。孰强孰弱,已然明了。
思索间只听噔的一声,绝情断于断剑青戎之下。
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自古使然。
李景天呆在那里,瞪圆了眼睛看着手中的断剑,嘴角缓缓渗出血来。
七叔叔眼中的冰冷渐渐褪去,一抹痛苦的阴影慢慢地爬了上来。他声音喑哑,低低地说:“你这是何苦?”
像我这样的武林低手自然看不懂这其中奥妙,还好有善解人意的大黄蜂,他说:“前辈明知必败,何苦拼得筋脉尽断伤了性命?”
李景天突然笑了,殷红的血自嘴角流出,为这个笑容添了分落寞的色彩。“七弟,这是我欠你的,怪只怪当年我为了功名毁了青戎和我们的兄弟情。”
七叔叔眉头拧在一起,双手关节握得咯咯作响。那种历尽岁月磨砺的光滑平整的伤痛,即便是愚钝如我;也体会得到。
他张了张嘴,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二……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李景天欣慰地笑着答应,身子缓缓地倒下。七叔叔一掠身抱住他,挥掌就要输真气给他。李景天费力地按住了七叔叔的手,摇了摇头,“七弟,没有用了。当年是我背弃了兄弟之间的承诺和信仰,害了你,也苦了其他人,是二哥对不起你们。”
“二哥,别说了,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李景天的手缓缓滑落,曾经叱咤战场战功卓著的平南大将军闭上了眼睛,留给后人一个可供瞻仰的传奇人生,留给我两千两黄金的赏金。
七叔叔抬起头来,眼角泪光森冷,一脸厌恶地看着我们二人说:“你们走吧,回去告诉那小子,不要再拿松儿的名号利用人。死者已矣,这么做太卑鄙了。”
大黄蜂真诚地点头,作了个揖拉着我纵身蹿出。
我在半空中回看七叔叔,却只看到他青衫磊落的挺直脊背。时光一转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月夜,回廊之间他瘦削的背,清冷得让人心疼。只是而今的这种落寞犹胜当年擦拭断剑的神伤。
乱世天下,往事悠悠(48)
我又看了眼李景天的尸体,我的二伯伯?我害死的?
月色冷,雪花坠。
孤星陨,人情冷。
德胜九年十一月九日,李富派出十万骑兵于九曲城下叫阵,九曲守将江宁闭门不战。
次日,再叫。宁仍拒战不出。
十一月十二,李富以二十万兵马进攻九曲,未果。
十一月十三,李富以二十六万兵马再攻九曲,未果。
也许很多人都有疑惑,二十六万精兵何以攻不下一座偏城?其实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天气。
十一月的东北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呵气成霜。而帝都的兵将大多出身南方不耐严寒,虽然李富未雨绸缪给将士配备了过冬的棉衣,但战场之上,穿着臃肿的棉衣作战如何挥洒自如?若是脱掉了棉衣,冻都冻死了,还打什么仗。
但是,最缺德最损的还数江宁,早在李富抵达九曲之前,他便命令手下士兵以冷水浇注城墙,连浇了几天,等到李富大军抵达的时候,天,好一座浑然天成的冰雕!阳光下还闪闪发光,甚是好看。冰雕的好处在于质地光滑不易附着,攻城的士兵想往上爬都没有个着手的地方。而江宁在城墙上熬上一锅热汤,时不时地再刺激下城下苦难的攀岩者,给他们洗个热水澡。
太缺德了。
如此天时地利,李富就是人多势众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耗了数日,李景天遇刺身亡的消息传了出来。
平衡就这样被打破。
德胜九年十一月二十一,西昌王景溯带兵攻打平邱,虽然主帅李景天身死,但战神带出来的兵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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