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声孤城》第67章

“那你后来怎么想到去北三校场了呢？”
“那一年，黑珥饶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煞多轻轻道，“我又冷又饿，也不敢回家，就想到了去寻死，正巧在山下有马蹄的声音，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大马，就趴在树后面看，马跑得飞快，我想如果是被大马撞飞，死得一定很痛快，不会有多余的痛苦，所以我就冲下山坡，在大马驰来的那一瞬间从树后面闪到路中央，然而驾马的人，却在我面前把马勒住了——他就是傲特斯旦汀领主。他见我可怜，就把我抱上马，还把我裹在自己的大衣里，喂我水和面包，当时巴德导师也在，领主就让他把我带到北三校场了。因为我身子不好，所以经常被校场里的其他孩子欺负，后来，领主就从北一校场找来了一个既优秀又温顺的男孩子让他来照顾我，他就是布理塔。”
煞多边说边叹气，推开我，一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我以为我可以被领主保护一辈子，我以为我可以被布理塔照顾一辈子，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煞多……”
“多想让我的老哥回来。”煞多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我看着哀伤的他，又努力让自己笑起来，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挠挠他的肚皮，“喂喂喂，要睡觉了吗？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哎！”
煞多侧眼看着我，我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从明天起，我们就忘记以前所有不开心的事，生活里只有丈夫、妻子和孩子，所有纷扰都与我们无关，好吗？”
“你的想象的未来总是无限的美好。”煞多把手插在脑后，似漫不经心，又好像是在故作优雅。
我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只有能想象出来，我们才可以朝着规划的目标前进，难道不对吗？”
煞多笑着点点头，我敲敲他的额头，然后轻轻趴在他的身上，然而两颗炽热的心，却没有在此时听见窗外骤然而来的枪林弹雨。
一个黑影从屋檐下悄悄掠过，敲开了谁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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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幸福变奏（上）
更新时间201187　18：56：44 字数：3231
第二日一早，我还在睡梦的朦胧中，就被煞多毫不留情地给吻醒了。
“去去去，别打扰我睡觉。”我翻个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煞多坐在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把手伸进被子，用力把我从暖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路上再睡，起来了，先把衣服穿好。”煞多扶着还留着口水的我，又好气又好笑地帮我套着衣服。
我在他怀里左晃右晃，就是睁不开想多睡一会的眼皮，“要去哪里啊，等等不行吗？”
“不行！”煞多轻笑，替我穿好衣服以后，我便被他拦腰抱起，他冲出房间，把我放在马背上，自己再骑上来，挥挥手中的马鞭，大喊一声，“驾——！”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空很蓝，雀鸟也早早就在枝头啁啾婉转。
路上的颠簸，让我稍稍清醒了些，我睁开睡眼，故意伸个很大的懒腰，不忘把拳头轻轻打在身后驾马的煞多的身上，煞多低头看看我，笑而不语。
“喂，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我回过头，看着浅笑的他。
“去熙泊城，熙泊来信说，他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非要这么早吗？我还没睡够呢！”说着，我又打了大大一个呵欠。
煞多垂眸看了看我，笑道：“他特意强调了，过时不候，去看看吧，他说别的城主都已经到齐了呢。”
“他们都那么勤快？”我笑着，夺过煞多手中的马缰，驾着马飞快地跑起来，我们说笑了一路，亲密了一路，我想，我再也不会迷失自己，再也不会让幸福从自己身边偷偷溜去了。
然而，当我们赶到熙泊城时，我却分明地听见，我的美梦碎了一地。
到处都燃着争斗的硝烟，残尸和血迹挂满残破的街巷。我大叫起来，煞多却一把捂上我的嘴，我努力让自己平静，这是臆想，对，一定是臆想。
待我冷静下来，煞多才拿开自己的手，他俯身试了试尸体的温度，不禁皱起了眉头，“战争刚结束不久，应该发生在昨天晚上。”
“煞多……”听到煞多的话，我四肢瘫软地倚到身后的城墙上，怎么可能！昨天是我和煞多的生日，也是我们的婚礼，大家明明在一起玩得很愉快，怎么会……
煞多上来抱住我，让我别害怕。
我喘息着死死搂住他，惊悚道：“这就是熙泊给我们的惊喜吗？果真很惊，可是并没有喜啊！”我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事来，立刻把煞多推开，“会不会是厄司干的？不对呀，遣兵令还在我这儿啊！难道是赛伦特……天呐，煞多，你确定给你写信的人是熙泊？这次，笔迹你认清了吗？”
煞多坚定地点点头，“熙泊惯用左手写字，他的字好认，应该错不了……”
“那怎么会是这样？”我上前扯住煞多的领子，最后还是心痛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煞多拍拍我，然后牵起我的手来，“走，我们去议事厅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跟他向城中心走去。
满路的血腥，一点一点，正击垮着我心中最后的防线。
议事厅前也是一样的混乱，我几乎是绝望到了极点，我们走上去，狠狠心，推开议事厅的门，眼前的景象却我连惊叫的力量都没有了，北岸所有的城主都被反手按在地上，每个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刽子手，肩上的砍刀被磨得雪亮。
训练有素的铁甲部队庄重地排在两边，本该是熙泊坐的位子上，却坐着厄司。
“啊——！”
多希望是臆想！醒过来！泰思你醒过来！
疯狂地冲向门外，一头撞进煞多的怀抱，我抱紧他，泪模糊了视线，读不出他眼里复杂的情绪。
“泰思，为父送你的惊喜，可满意？”厄司倚在椅子上，用说平常话的语气道。
我回过头，声音因为错愕和绝望而颤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啪——
厄司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漫上怒意，“你竟然还敢问我想干什么？！你事先看清楚你自己在做的事情了吗？！”
布理塔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倒是蛮夫欧克先露出一副得意的嘴脸来，“大小姐你别忘了，战争还没结束呢，不过现在，这胜负已经很明确了，输的是你们乌欧格——哦，不对，是他们的乌欧格，大小姐终归是大小姐，厄司大人之所以对你这一个月来的表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只是送给你的成人礼罢了，大小姐？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玩得可愉快？现在你也长大了，该收收玩的心了吧。”
“这不可能！”我疯狂地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昨天大家还在一起玩得起兴，为什么一夜之间就会变成这样？更何况渥夫的大批军队都在我们手里，他们从哪里找来那么大的军力，足以在一个晚上就颠覆整个北岸？！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泰思。”厄司叹口气，用手轻轻揉揉自己额头，“你还小，有些事情会感到意外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为父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下次？”我瞪着厄司，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冷冷苦笑几声，继而绝望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下次吗？我背叛了您这么伟大的厄司大人，您还会放过我吗？你是想把我和妈妈葬在一起呢，还是想让我给这些领主陪葬？或者把我抓到中心地牢，让我也感受感受那些地狱般的酷刑，然后暴尸荒野，成为秃鹫的午餐，或者……”
“够了！”厄司大喝，一挥手，把木案上的东西都推到地上，他狠狠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我抬头跟他瞪眼，一个耳光随即挥到我的脸上。
我捂着火辣辣的侧脸，委屈地仰起头想跟他继续顶嘴，可是那一瞬，我在厄司眼中看到的并不只是愤怒。
“你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打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厄司喘着粗气，我索性把头扭到一边，不想感受到他目光中偶尔也会存在的温度。
厄司咬着牙，面部肌肉不停地抽搐着，“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宁愿去相信，去帮助这些陌生人，也不愿相信你自己的父亲！我把毕生的精力都花在你身上，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做的一切一切不是为了你，又是为了谁！你以为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你知不知道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有那么多人想取你的性命。是，是父亲的仇家太多了，可是父亲是真心希望你可以远离纷争，所以所有丧尽天良的事情都由我来做，你从小到大，手上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沾！为父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你，我只想打下自己的天下，等我死去的那一天也可以留给你最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