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第23章


你还记得我。在幼稚园,你一直欺负我,你强占我东西的模样是那般的娇蛮可爱,我可喜欢看你那种模样,所以你总问我,为什么不到老师面前告状,我就对你微笑。” 
段落露出当初对齐眉那般的笑,鸡蛋白一样白的门牙,很冷清。 
“可你五岁的时候就走了,我看你搬得空空的位置,一直哭着问老师你去了哪里。齐眉,你都不相信我哭了吧,那时可真急了,我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你,我就伤心。老师说,你坐飞机到很远的地方去,一个叫国外的地方。后来自己明白,你出国了。我想,有生之年,我们不会再相见吧。” 
段落哭了,有生之年,相见了的他们,却不得不面临一场永别。 
齐佑过来看到段落又笑又哭的坐在齐眉的坟旁絮絮叨叨,除了感动,还有明了。 
这世界的爱原本是那么的脆弱。 
他不想打扰他,于是悄悄返回。 
偶尔白天来祠堂看看段落,偶尔晚上来看看。 
这是饶沁离开四天后的夜晚。 
四天,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说不定还会翻天覆地。 
齐佑白天看到段落的精神不太好,想着晚上过去陪他。 
出了齐府他就觉得今天晚上特别的冷,身上的外套已经很厚了,可还是感觉到冰凉的气体浸入体内。 
有些冷气可以叫做戾气。 
有些戾气足够让人死亡。 
他朝身后街面看了看,那些红色的灯笼娇艳如花。他自然的转回身却又突的向后望去,因为饶沁正从一片红灯笼的街上走过来。巧笑盼兮。 
她的笑,她的身形,慢慢清晰。 
“佑哥哥,你准备去哪里?”饶沁笑,那细细的眉眼像娇娆的柳枝,挠得心痒痒的。 
“沁,你刚刚叫我什么?”齐佑惊喜又带着不可置信。 
“叫你佑哥哥啊,我从小不就是这么叫你的么?佑哥哥忘记啦?” 
齐佑哪会忘记,他还为饶沁忘记而苦恼了很久呢,但他现在开始有错觉,他觉得这声音有点像夭夭的。 
“佑哥哥,这里风大,你怎么站在这里,段落呢?” 
看样子饶沁身体全都好了,齐佑看她颈处的伤口连疤痕都消失了,肌肤雪白,在夜色下分外的诱人。 
“段落守在祠堂里,他说要陪齐眉最后几天。” 
饶沁眉眼一闪,唇如花绽:“那你准备去他那里?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我也要佑哥哥陪我。” 
饶沁拉着齐佑又返回齐府。 
挂在正堂门边的红笼灯无精打采的看着进来的两个人,突然摇曳了一下,像被人用嘴吹了一下。 
饶沁的手冰凉,这是齐佑最大的感觉,他想起曾经碰到过墨香的手,也是如此的温度。 
难道和那样的人在一起几天,也会染上同样的温度么? 
饶沁走到草铺,整理好就躺下去,但是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拉着齐佑撒娇说:“佑哥哥,晚上好冷,佑哥哥抱着我睡好吗?” 
齐佑在饶沁生病时一直是搂着她睡的,因为她晚上需要照顾。 
但现在她的病好了,而且活色生香,且又自己对她一直心存爱恋,如果还抱着她睡觉难保不会让人心猿意马。 
可是饶沁的眼神很难让人拒绝。
于是齐佑也躺了下来,双手抱过饶沁,她的身体跟她的手一样冰冷,他觉得像抱着一具尸体。 
但饶沁不是尸体,她的眼波会动,她的手会动,她的唇亦会动,而且慢慢靠近齐佑的唇。 
齐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主动的饶沁,但还是没有对她起任何疑心,他认为饶沁可能身体好了,所以比较开心,与他开起玩笑来。
可男女之间这样暧 昧的玩笑,岂不是玩 火 自 焚。 
齐佑渐渐觉得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他思念饶沁的唇,在饶沁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思念饶沁的身体,在身体欲望腾升的时候。 
思念最耗人心血。 
于是齐佑耗干了所有心血。 
当他不顾一切吻上饶沁凑上来的唇时,当他的手渐渐伸去她身体最隐密部份,他只觉得脖子一冷,像有什么刺透肌肤,又有什么流出体外。 
眼前的景像纷乱起来,有人点燃堆积在一处的纸钱,火烧得很旺,浓黑的烟雾升腾,是段落。草铺上突然被血渍浸染成狰狞的紫红色,撕裂,被风撩起,张牙舞爪。 
齐佑的身体冰冷下去,他最后一眼便是看到那一摇晃,然后熄灭了的红灯笼。 
他想起以前段落问夭夭:“奇怪,这家的灯笼不是亮的。” 
“因为这家有人刚过世。”这是夭夭的回答。 
这红灯笼是齐佑养的,所以,齐佑也过世了。 
白天,段落觉得齐佑没有来看自己,隐约觉得不大安。 
于是出了齐家祠堂。 
祠堂外,便看到一具身体像稻草人一样干瘪。 
横死在街上。 
那是躺着的姿态,手里像抱着什么人,但什么人都没有。 
脑袋离身体很远,在齐府阴冷的牌匾下。 
脑袋破了一个大洞,红色和白色的液体固体交织着飞溅出来落于街面,眼睛鼓出眼眶外,盯着齐府里的红灯笼。红灯笼已经熄灭。 
齐府。枯萎。
第33章:32
饶沁和段落两个人站在齐家祠堂后面的坟地里,只见又多出一个新坟。
段落说:“当初齐眉在天桥被一疯子拦住看手相,那个人说她要去的地方有去没回,齐眉当时给了一百元给他,我还加以阻止,如果那一百块钱可以救她的命,我愿意为她倾其所有。”
饶沁说:“夭夭曾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到过无门镇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去的,我们并没有听。”
墨香不知何时也过来了,说:“今晚你们离开吧。”
段落落寂的看了一眼墨香:“我不会走。”
墨香皱眉,“为什么?”
“我要找它偿命。”
墨香冷笑:“你真不知死活,它是你能轻易找得到的吗?只有它找你,如果让它找上你,你也活不了了。”
段落并不气馁:“你不是告诉我,它没有寄主就不能活不下去吗?”
墨香轻笑说:“果真是这样才好。像那种孽物,只有两个念头:活下去,报仇。”
夜,无门镇的夜,离开的夜。
墨香走在前面,饶沁和段落并肩在后面。
这个地方开始让人留恋,因为有值得留恋的人。
段落频频回头,生怕遗落。
饶沁脸色依旧苍白,如风中的小白花,她的身体依旧冰冷,眼神更冷。起夜风,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此时的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无门镇三个血红的大字又出现在眼前。
段落此时才觉得,那种颜色果真是用血渡上去的。
墨香回过身住了脚:“不能再送你们了。”然后又望着饶沁胸前的舍利子:“它可以带你们走出黑色森林,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如果能够出去,能够忘记无门镇,那再好不过。”
饶沁的声音已经撕裂,再也不能复元,她上前握住墨香那双冰冷异常的手,无力说:“谢谢你,墨香。”
墨香冷漠道:“我只是报恩,报齐家的恩。”
饶沁听到齐字,身体明显的在颤抖。
墨香见她赶紧加了一句:“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
饶沁惜惜相怜道:“你也是。”
墨香冷笑:“我是永生,不会死。”
饶沁愕然。
永生,就是失去所有的亲人和朋友,还有所爱的一切,注定在这世间,千秋万代,不死不灭。没有结局,也就没有未来。
有无穷无尽的等待,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最后等待的是什么?
饶沁安抚着握住墨香如寒冰的手,只见墨香一把反握住饶沁的手放到她的胸脯上。
饶沁瞪大眼,她,居然没有心跳。
没有心的人还活着。
墨香又道:“我把红灯笼送出去的那一刻心就死了,可是心死了我人还活着,不死不休。”
饶沁恍若看到墨香的泪和血一起留下,凝结成忧伤而悠远的相思。
她也是有爱的吧。
饶沁一直伤痛中。
段落并不知道饶沁的身世,他还以为饶沁一直沉湎于失去齐佑的痛苦中,与自己一样。
又是午夜十二点。
无门镇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千军万马在夜间急行军。
墨香说:“无涯草已经退了,你们快走吧,这条路存留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这是无涯草和无门镇的约定。”
这是一种奇怪的约定。
但段落失去了好奇心,他满满的都是失落,没有探索的心情。
饶沁和段落走出无门镇,再回头,看到的便是如絮一样的黑雾,黑雾中并没有墨香的身影,她仿佛不存在,无门镇仿佛也不存在。
也许,他们与时间同在。
前面的路无限延伸着,不知要把人带向哪里。
就算前方没有路,也得走下去。
不管前方会遇到什么,也得走下去。
因为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就像齐眉和齐佑。
他们每走一步,后面的路就消失一步。
越往前走,黑色的雾越浓,还有一丝恍然的血腥气味。
牵着饶沁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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