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第51章


他已经死去,却仍旧依依不忘。
触摸到墨羽手心的温度,白瑞才放下心来,他刚才在血幕后看见她时,莫不是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地方,活人是来不了的。
无门镇是个巨大的棺椁,镇子里的人都是死人。
所以,来这里的人,不可能活着出去!
除了段落,段落的命理不同他人。
夭夭虚弱地躺在墨香怀里,嘴角是血,身上裹着名为善的嫁衣。那么大,那么大,几乎看不见她的人,只有一张小脸,白得让人惊恐。
“墨姐姐,我无能为力。”她说话断断续续。
“不怪你,夭夭,你已经尽力了。”墨香几乎哭出来。这个小孩子,她才六岁,凭什么要吃那么多苦?她已经够可怜了,却偏偏还要为了自己,用自己的血肉去弥合嫁衣,销毁嫁衣。以至于面无血色,实在让人心疼。
“墨姐姐……”夭夭缩在她怀里哭,善之嫁衣滑落在地上,没有碰到墨香。
“夭夭乖,不哭,姐姐没事的。”墨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越安慰,夭夭哭得越凶,“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她喊着,撕心裂肺。
墨香会死?段落的脑子一片空白。
古婆婆冷冷地站起身,说:“这就是你造的孽。”
第68章:33
古人定“六”为阴,定“九”为阳。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张二混子尸骨未寒,翠翠穿上了她亲手绣的红嫁衣。绣进了灵魂的红嫁衣,没有爱,只有恨,没有祝福,只有诅咒。
红色的轿子,正式的聘娶,一大帮子人,小孩子跟着抢花生喜糖。在旁人眼里万分艳羡,热热闹闹。生活就是这样,表面风光,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
翠翠裹在红色的嫁衣里,被黑寡妇搀扶上就花轿。
这个当娘的,死了男人,本来只能穿黑衣服。如今女儿大喜的日子,在裙子旁缝上红边,此生也就是最后一次。
“到了墨家,按娘说的,把那药抹在身子下面,就不会被发现了。”黑寡妇低声嘱咐女儿。
翠翠低着头,眼睛恨恨地盯着寡妇衣服上的花边。那条缎带原是她上吊用的,没派上用处,凶器居然染上了喜气。
绝望的喜气。
“我不会原谅你的。”翠翠说,“是你毁了我。”她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像一头小兽。
黑寡妇在她身边,脸上挂着笑,心里却着实寒冷。恨,从来都是锋利冰冷的钢锥,多么喜庆,多么愉悦,它都能穿透。
那根钢锥扎在翠翠娘的心窝里。
其实,若没有那一夜春情,也就惹不到那么多的事情,可惜她当初糊涂,居然同意让张二混子进翠翠的房,甚至还协助他一起绑了翠翠。
畸形的爱情导致了亲情的变质。原本还有着母女之情,一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恨,贯穿始终。
她想紧紧地把女儿嫁出去,这样就可以灭了情人对翠翠的眷恋,事与愿违,居然损了一条人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真是个笑话。
黑寡妇掀起帘子,翠翠乖乖地上了花轿。
黑寡妇探进头想要嘱咐翠翠几句,翠翠已然掀起了红盖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毒辣辣地瞪着面前的老女人:“你以为送走了我就安生了么?我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咬牙切齿。
黑寡妇看见翠翠手里的东西,像木偶一样僵在那里。
新娘子带利器上花轿,这是不吉利的事情,她没有吱声,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也发不出声音。
帘子放下,轿子下面被鲜血洇透了。都是红色,不容易被发现。
轿子走了,所有人都走了,黑寡妇失神地转身,回家,一进门就扑到在地。
脖子上缠着一条红缎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裙子边上扯下来的,绕了两圈,勒进肉里。
墨三少爷醉醺醺地进了房,红衣裳裹着年轻的新娘子,在烛光映衬下分外娇美。新郎官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愤恨。新娘子脸上也恶狠狠的。
是一对新人。是一对仇人。
新房,喜庆的红色,原来也可以当做凶房的血。
杀,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墨三少爷被翠翠杀死了,翠翠被自己杀死了。
床上一滩血,是处子的血,其实是黑寡妇给翠翠的药,抹在下身,会流出红色的液体,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即使是新婚妻子,但骗人的女人,墨三少爷并不怜惜。
翠翠疼,疼得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但脸上仍旧在笑,那么妩媚,那么绝望。一双青葱一般的手指,抚摸在墨三少的脸上,痴迷的,轻柔的,插进了墨三少爷的眼眶。血,顺着手指流淌到手臂,一滴一滴全落在红色的嫁衣上。
墨三少爷疯了,翠翠也疯了。
她喊着:“你杀了夺走我贞洁的男人,你这个夺走我贞洁的男人,我要挖掉你看我身体的眼睛,我要跺掉你抚摸我身体的手!”一遍一遍地重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拼命地裁剪着墨三少爷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握着一把镰刀,杀死了张二混子,如今,被剪刀剪得面目全非。
如此脆弱,皮肤和生命,都只不过是碎瓷瓶子,轻轻一摔,就体无完肤。
墨三少爷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空荡荡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翠翠,他看不见他的新娘子。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这个女人是别人的。他杀死了她的爱人。她为了他一命偿一命。
翠翠仰面躺在床上,一把锋利的剪刀洞穿她的咽喉,血,汩汩地涌出来,失去了喷薄的活力。
歌声,伴随着血流,轻轻柔柔地哼唱出来。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夜深你飘落的发
夜深你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秘密的约定
属于我属于你
嫁衣是红色的
毒药是白色的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但愿你抚摸的身体正在腐烂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这是一首关于女孩子幸福的歌,也是一首诅咒的歌曲,撕心裂肺,死寂的房间里听起来分外虚空。
惨淡。
尸体被发现地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僵冷,仵作检验的结果,翠翠的伤尤要早一些。致命的伤,在进入洞房之前就已经留下。
听闻,这世间有一种恶毒的血咒,需要施咒者用自己全身的血去喂养最心爱之物,并寄予死前最强的咒念。
翠翠恨墨家人,恨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在上花轿的时候带了把剪刀,还没有起轿就自杀了。她的血濡湿了红嫁衣,洇透了轿底,甚至有一滴滴在黑寡妇的裙子边。
恨,太过强烈,连衣服都不能幸免。嫁衣成了咒,可以杀人的咒。杀死了黑寡妇,杀死了墨三少爷,仍旧要一直流传,让所有血脉相连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安生。
只有墨家的人才可以毁掉嫁衣,解除夙愿。
墨家耐不住它的折腾,找人将衣服封锁。那人说,檀香木化就的乌木可以辟邪,只要嫁衣不出箱子,不出无门镇就无大碍。
可惜,嫁衣出箱了,箱子在无门镇外。
留在无门镇里的墨香成了唯一能化解怨怼的人。这是她的职责,用自己的血肉生命解除嫁衣的怨恨,不得违逆。
墨香温柔而苍白,令人疼惜。古婆婆在钟馗庙里跪求了一个星期,苦苦思索,才得到另一条解决的路径。
用嫁衣之善唤醒夭夭体内的善,驱逐她在村外沾染的恶性。
夭夭成为至善的人。
嫁衣之恶必定依附一个恶人,前世至恶,今生至恶,乔恩无疑是最合适的。他前世是张二混子,虽然心存爱慕,却害人无数;今生是乔恩,为一己私欲,害死了永姜,杀死了傅轻轻。
手有血腥的人是至恶的人。
融合,吞噬,销毁嫁衣。
无非是很好的渠道,也许会伤及夭夭,但不会受伤很重。
夭夭愿意为墨姐姐牺牲。一条性命,一点血,当然是生命更重要。
可惜,宿命,早已经计划好了每一步该怎样走,人,不过是一颗棋子,自己的思想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段落的一声喊,一切都结束。
嫁衣惊醒了,乔恩被吞噬,夭夭的嘴里全是血腥味。
第69章:34
“落哥哥,抱我。”夭夭把手伸向段落。段落把她抱起来,轻得像一张纸。
“嫁衣呢?”墨羽一转头,突然发现,嫁衣不见了!两件鲜红的嫁衣,如空气一般消失不见。墨香的脸色蓦然惨败,像一朵瞬间枯萎的花。
古婆婆眼神灰败,对墨羽说:“既然解开了疑惑,你们明晚天一黑就走吧,这个地方不宜久留。白瑞进到乌木盒子里,可以保持生魂不灭,乔恩的身体还活在外面的世界中,可以借来一用。”
借尸还魂,历世历代都有这样的传奇。干净的灵魂安装进俊美的躯壳,这是不错的交易。何况,乔恩的生魂已经死去。
乔恩在临死的瞬间才想起,小时候去庙里算命,和尚在他的手指上刻下一个羽字,说,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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