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67章


那婆娘这才收住口,躲一边去了。
王加顺转过脸对我说:“屋里坐,屋里坐。”
我说:“不了,看你挺好的,就行。”
王加顺知道我的意思:“昨晚上真不行,早上起来才觉得好了一点。明天我下地干活去。”
行了,我不多说了,只要他明白就行。
下午,在队部场院打场,一会儿有人过来拖你到边上说:“队里分得麦秸不公平,分给我少了,不信?上我家看看去……”
一会儿又有人会拉住你的手说:“家里兄弟嫂子间吵起来了,赶快去解决一下吧!”
四五十户人家,柴米油盐、房子猪圈、生死婚嫁、打架斗殴……什么事都来找你。
我一个才22岁的年轻人,成了婆婆妈妈的大管家了。
晚上下班回来吃完饭,天都黑了,小莎妈跑来捂着脸大哭大叫:“家里来贼啦!”
我着急地问:“你抓没抓着贼呀?”
她说:“让他给跑了!”
她向我哭诉,刚才在家想到院子里抱点柴禾,谁料想一个人影呼地冲上来,拿着一捆柴禾对准她的脸上撞来。她被柴禾撞倒在地上,没看见那人长得什么样。胆小的女人家也没敢追,躺在地上,紧紧盯着那个黑影,只见黑影溜上大道向南跑了。
我一看她的脸,有几道血痕,但伤得并不利害。
我跟她去家。
一路上她叫头晕心闷,步子蹒跚,进了屋一下子扑在炕上,呜呜直哭。
家里只有她那瘫痪在炕半活的老伴,嘟嚷着嘴,艰难地咳嗽,说不上话来。
一会儿,她女儿小莎从外面进来,躲进了里屋。
我刚想问问小莎情况,她妈却恍然大悟,突然完全明白了过来,叫骂起来:“你个不要脸的野丫头,把男人招进院来了!你说,那人是不是铁旦?”
小莎只是哭,低声嘟囔:“人家就是在院里柴禾堆那儿说说话……”
我问:“那铁旦扔柴禾干嘛?”
“我妈一直见他就骂,人家害怕……”
我对小莎妈说:“既然不是贼,那扔柴禾伤了你的事,我来出面解决,可是年轻人谈恋爱的事,我也说了不算,你看怎么办?”
小莎妈说:“你不用管了,我来解决,我就不同意他们谈!”
夜已深,月亮清清,在回知青点的路上,我背了几首诗。这是我几年来的习惯,那少儿诗歌三百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路过队部场院时,看见夜班打小麦的社员还在忙着,传来一阵阵笑声,心里突然想起北宋范成大那组《四时田园杂兴》中的“秋日”:“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我没去场院看看,今天累了。
回到到宿舍洗脸洗脚花了不到五分钟,我把今天的事在日记本上记下,赶紧睡了。
135、借腹事件 '本章字数:132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7 09:13:45。0'
如果说“黑影袭击”一事还并不烦人,那么“借腹生子”的事就让我发火了。
这还没几天,我回到知青食堂吃完饭,到宿舍刚躺下,贫协妇女委员宝珍姐领着张凤兰找来了。
张凤兰是记工分小马的老婆,她一进屋就抹眼泪,什么话儿也不说。
宝珍姐再三催促她:“有事就跟队长说呀。”
她这才说:“说出来丢脸呀,小马没有生育能力,他老爸今天从下面农场找来一个上海男知青,说是要什么借种,今晚就住在我家了。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呀?”说完呜呜直哭。
小马是家里独生子,和张凤兰结婚已经四五年没有孩子。即使如此,也不能强迫媳妇借种呀!
我来火了,问:“那知青呢?”
张凤兰说:“刚伺候他们吃完晚饭,在家呢。”
我和宝珍姐一起跟张凤兰去她家。
进门,不见小马,只见老马夫妇陪着那个男知青坐在炕边磕瓜子。
我对那知青说:“你懂不懂法律?”
那小子一脸紧张,看着我不吱声。
我来火了,说:“他妈的,你想犯强奸罪去坐牢呀?”
他倒也老实,说:“这也不是我要干,我走就是了。”说着起身要走。
我追着他说:“你要再敢来,就报案抓你!”
老马是公社医院的老医生,算是有点文化的人,不吵不嚷的,但用白眼看我,一脸不满。
我平时没病没灾,没求他的事。他不满意我,我还不满意他呢!
我回过头来指责他:“这事你们也敢干!领一个认一个,什么办法都可以,但要想用这个办法,你们就是强奸同案犯!”
老头子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不在理上,用沉默来对抗。
我对张凤兰说:“如果他们还想这么干,你就来找队里,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家伙!”说罢,我摔门而去。
烦燥了好几天的心,今天突然纯净了下来。
早上,路过北树林时,只见清晨的阳光照在幽幽的红松林里。
已经80岁的贾大爷,在树林一块空草地上沤肥,他拿着铁锹在倒肥,这样,能沤得更均匀。
贾大爷,有儿有女,但他喜欢一个人生活,喜欢靠自己养活自己。
他帮知青种了好几年的菜园地,今年说是要回老家河北去,辞掉了这份活。
后来不知怎么又不回老家了,却也不愿意再回知青菜园,说自己是一名党员,不能老让我们照顾他干轻活,非要上队里找活干。
一个已经80岁的老人,能让他干什么呢?
队里就安排他沤肥。
每天早上,他用一辆小牛车把村子里的猪马牛和人的粪拉到北树林里,然后再耧来落叶和碎草,掺在一起。一春一夏下来,他一个人已经堆起了七八条五六米长的粪堆。
你看他,银白的头发、漆黑的脊背、亮晶晶的汗珠;还有头上盘着一圈驱蚊的艾草绳。绳头燃烧着,慢慢腾起一缕袅袅青烟。背景,是一片阳光被黝黝的松树分割成一条一条斜斜的光线。
除了偶尔的鸟叫,这里一片安祥。
见到我楞在那里看他,他笑了,让我过去坐坐。
他卷了一颗烟递给我,说:“当队长了,不容易呀,干得好!这生产队就像一头大蒜,社员就是蒜瓣,这个不好掰了,那个不好又掰了,最后就会剩下你一个光杆司令了。”
我知道,他是说我对最近一些事的处理比较稳当,没有激发矛盾。像炸石哑炮、稻籽掺麦、饲养员安排、邵家搅局……他在肯定我。
贾大爷又笑着对我说:“社员家家都有事,出工少,别着急,要哄着他们干呢。”
“呵呵,我知道。”我突然发觉,这老人独自生活,也不跟大帮人到大田干活,怎么连我这几天心情烦燥、为什么烦燥都那么清楚?
贾大爷虽然不再为知青种菜烧炕,但他仍然在用自己的残烛余年,来关心和帮衬知青当好生产队这个家呢。
136、手扶来了 '本章字数:178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8 08:26:48。0'
地区农林办的孔主任和张宝民没有食言。
去年底曾答应拨一台沈阳工农12型手扶拖拉机给我们生产队,今年9月,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指标下来了,让我们去北安付款提车。
队委专门开会讨论谁来开手扶拖拉机。
我在会上向大家推荐了人选:蔡景行。早在去年底,蔡景行听说地区要拨给队里一台手扶拖拉机,就跟我说,一旦手扶拖拉机来了,他就申请从大队机耕队调回来。
我还提名了手扶驾驶副手:汪永德。被判过两年刑的汪永德年初“偷油未遂”后,鬼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不光没有追究他,反而让他去粮库工地带工干活。结果出乎我的意料,自此他变了一个人,壮实的身板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一直成为大田干活的带工人。大半年下来,大家对他赞誉有加,都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对这两个人选,队委会一致通过。
蔡景行在大队机耕队干活是没的说的,但平时爱提个意见什么的,领导不怎么喜欢他。既然生产队要人,也就同意把他放回来。反正各生产队有的是想去的,大队机耕队不差人。
不过,对蔡景行从大队再回生产队这事,总有人觉得反常,于是传来了许多猜测:有说我不顾大局,只从局部利益出发;又有说我和蔡景行私交好,让蔡景行回生产队是想以后有机会把他送到上海上大学。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爱搞阴谋的人总觉得周边处处有陷阱;喜欢对抗的人老觉得身边处处是对手;猜别人是怎么样的人,往往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其实,我知道,蔡景行是个喜欢搞革新的人,可他总是碰壁,越干越没劲;而他也知道,我会支持革新,别看小小手扶拖拉机,也许能干出大事情。当然,我相信还有一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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