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74章


喝完酒,我习惯性地一个人又去队部场院看看。
喂马的饲养员值班室里,早有两个工作队员在等着我,开口便责问我为什么今晚没安排社员开会?
我真的是忘了安排开会的事,我借着酒劲说:“喔唷,忘了。今天太累,明天再说吧。”
那两个工作队员严厉地批评我:“这是政治态度问题,你这样下去要犯错误的。”
我心里的闷火一下子发作了,想起几年前老吴副队长背着工作队说过的话,我今天就当着工作队的面说了出来:“你们精神倒蛮足的么!这样,明天你们吃在知青食堂,白天下地和我们一样干活,晚上我就陪你们一起开会。”
他们看着满身酒气的我,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想起昨夜的酒后失言,我突然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哪怕是酒后说过的话,也不能不算数。
我早上去队里分工时,撤下了给工作队做饭的娘们,还让车老板套了一辆马车,把给工作队安排的大米、豆油和菜给拉到了知青食堂。
晚上收工回来,我看了看工作队住的宿舍,没人了。
听说他们把我告到了公社,告到了县里,还告到了地区。
唉,怕什么?不就是个队长嘛,换就换啦,国家总理还换人了呢!我觉得与总理比起来,知青就是一些小草,算不上什么。
无风无雨的日子里,没人会注意到小草无力耷拉着的身躯;风吼雷闪的日子里,小草也只能在扭曲中压抑地发出喊叫;如果给小草一点露水,它们会欣喜若狂;但如果给小草一点火星,它们就有可能形成燎原之势。
怀着一种无名的火气,还有一点忐忑不安的焦躁,我等待结果。
可是等了好多天,没见动静。
大队郭书记那天通知我去参加公社召开的边境工作会议,顺便告诉我:“你们队的工作队撤了。”
我问:“那队长选举的事谁来弄?”
郭书记说:“你们自己先准备起来,到时候大队来人。”
这天的公社边境工作会议,通报了有关方面最近汇总的在东北、华北、西北的内潜外逃情况。其中东北方面,苏方向我派潜特务的频率和人数十分罕见,而且由于防备不够,有两名武装特务竟然潜入了北京,会议因此对加强边境地区的管理,提出和重申了若干规定。
一、 严守国界。双方边境线已定界一致的地方严守,不一致有争议的地区维持边境现状,保护国界标志,发现对方私立、移动国界标志要保护现场,进行拍照,及时上报;保护界河河道和航运,要采取有效措施保护国土,防止水土流失。国界问题应报中央解决,不准任何人擅自处理。
二、 不主动惹事,不挑起冲突,如对方挑衅,应根据针锋相对、寸土必争和有理有利有节的方针,不后退、不示弱。区别对待人民和政府、决定政策的人和执行的人、事物不同的性质和情节,斗争时把矛头指向领导集团,主要指挥者、行径恶劣者。
三、 我军民在争议地区原来在哪里居住生产和通行,还应按原来进行,未经批准不准扩大和缩小。若对方干涉,应进行说理斗争,僵持不下时,形势不利可保留权力暂时撤回,等对方撤回后再上。若对方军民越境,应讲明道理劝其返回,若不讲理不准殴打、扣留,让边防部队解决。
从中可以看出,周总理的逝世,不光引起世界各国的官方表态,还引起了一些国家情报机构的暗中刺探。
148、纸上谈兵 '本章字数:174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20 18:39:08。0'
想想自己平时得罪了不少人,可选举那天,却十分顺利,我成了这个生产队有史以来第一个连任的队长。
有了这个连任,就有时间来干一件一直想干的大事了。
事情还要从倪智刚说起。
前不久,我接到了一封长达四页的信,里面还画了一些草图。
信是已经转点到浙江的倪智刚写来的。在生产队五十多个插队知青中,他给人的印象就是默默无声。
劳动中,他不会一马当先地争第一;学习中,他不会慷慨激昂地谈体会;交往中,他不会猛拍胸脯夸海口。当然,他也不会因派他的活儿苦而抱怨,不会因伙食差而不满,不会因不受人重视而不快。
大部分的时间,他是独自一人在种试验田,捣鼓那些被称之为“920”的菌种肥料。所以,在生产队、在青年点,很少听到他的声音。
即使回到了集体宿舍,他也是独来独往,在这个集体里听不到他的争吵声、打闹声,甚至高兴的或不高兴的声音。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在生产队插了四年队,然后安安静静地转点去了老家――浙江的一个农村,继续在那里务农。
插队的四年里,我们每个人都留下了可以让别人作为茶余饭后谈笑的故事,而倪智刚,人们几乎找不出可以议论一下他的故事。
在这封长达四页的信中,他谈了对生产队远景规划的建议:
1、 把北面的沙土地合并,在江边的清兵大营遗址上辟出蓄水池;搞个抽灌站,把黑龙江水抽上来,以水治土。
2、 把西面的地也合并成大块,除换茬种水稻的地外,其它地块也要利用宋集屯水库的渠道,实现旱时灌溉,涝时排水。
3、 缩小水稻面积,扩大小麦、黄豆面积(列了一堆农作物的种类和分别的产量),提高产量和收益。
4、 科学实验要以小麦为首要,而且要以改良种子为重中之重。
5、 对所有土地进行成份测量,再根据所种庄稼实现科学施肥。
信中,他提到有一年地区农林办的技术人员曾经对北面沙土地进行过考察,说那片沙土下面是黄粘土,存得住水,可以提江水上岸,如果水田旱田轮番耕作,最终能达到用水改土的目的。
我的前两任队长也都尝试过在那里打井,但都是在夏秋季。
第一任队长挖了个深不到三米的口,因为是在江滩上,松软的沙土塌了,以失败告终。
第二任队长做过木匠,在沙滩这个塌了的旧井里,做了木头的井壁来支撑,但挖到近四米,沙土里冒上了水,又作罢了。
倪智刚说自己后来又跟地区农林办的技术人员去那个废井处测量过,得出的结论是:要想保证足够的水量,必须把井垂直打到9米深,这是与江心最低水位时相同的位置,然后还要再在9米深处向江心排下200多米长的水管,引江水入井。
他详细地在信中画了一张如何从黑龙江里提水上岸的草图。
显然,这个活,在春夏秋季都绝对干不成。
只有在冬天,在零下三四十度、沙滩冰冻、黑龙江水位最低时才有可能成功。
倪智刚在信中承认自己是个空想主义者,因为他没有办法让当时的队长这么干那么干。现在自己人在浙江,可脑子里天天想着仍在边境线上的黑兄黑妹,只好在信上纸上谈兵,也算是了却自己一个心愿。
他在信尾说:“如果你不想这么干,或者觉得我写得没用,那么,在上茅坑时,就拿这几页纸擦屁股去吧!”
看到这句愤慨的话,我笑了。信纸擦屁股,能得劲吗?
我把倪智刚的几页信纸摊开在会议桌上,烟雾袅绕中,队委会开始了争论。
这井打还是不打?大家意见并不一致。
老吴提醒我:“现在打井白搭工,明年根本使不上。”
我知道,井打出来后,还要花很大的力气筑渠,开春离现在才三四个月的时间,指望它明年提水在沙土地上种水稻,当然是来不及了。
我说:“明天使不上,还有后年、大后年,打井要解决的是长远的事。”
老吴不以为然地冷冷一笑:“后年?谁当队长呀?你今年把工搭上了,也不能算到后年的账上去呀!”
我明白,每年换队长形成的思维习惯就是:每任队长只算一年的账,从来就没有长远的打算,谁都想把当年工分的钱做得好看点,而不愿意为将来的发展投入人力和资金。
但如今队委会9个成员中,6个是上海知青,个个都是愣头青,想干点事儿的。大家对老吴说:“你的意思是队长就不能连任三年四年?”
老吴“嗨”了一声,想说什么又不说了。
几个知青队委分析了以前两次打井失败的原因,在倪智刚来信的基础上,提出了新的建议:清理旧井,购置水泥涵管,利用北大营颓废土墙筑水渠,在冬天时开挖连接江心的地下水道,争取在爱辉沿江建成第一个“提水灌溉工程”。
我说:“这样吧,这个工程要投入很多资金和劳力,今天先议个方案,不着急定下来,还要再听听社员大家的意见。”
149、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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