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98章


我接着问:“假如他回上海,而你不能去上海,你会同意两地分居吗?”
吴映雪迷茫地摇摇头说:“两地相隔六千多里,不现实。”
我说:“那我就劝劝你,你们俩分手吧。”
吴映雪红了眼眶,低声问:“我考虑过分手的事,但他可以直接和我说的呀。”
我没想到,吴映雪如此通情达理,国明想搞病退又无法承担恋爱的后果,因此没有勇气面对她。
在我所有与别人的谈话中,这次谈话是最让我内疚的。我不知道这样劝人分手是好还是不好,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原来那么世俗,为世俗的人做了一件很世俗而且很多余的事。
188、钓鱼与洘浜 '本章字数:1557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08 08:48:24。0'
公社党委书记老迪这天来找我。
老迪开始很客气,他说看了今年参加高考的报名名单,其中有我,想与我谈谈心,并再三申明这不是代表组织,而是自己个人的想法。
他劝我不要去参加高考:“大学读四年,毕业后也就是个科员干部。而你呢,只要不走,我可以争取在两年内推荐你当公社党委副书记,那就是副科长级别了。”
东北干部心眼实在,话也说得爽快。
我也爽快,想也不用想就回答:“谢谢你的关心,但我还是想读大学。读大学的愿望想了八年,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要尝试一下。至于读完大学干什么,我都不在乎,请你们还是同意我的高考报名吧。”
老迪叹了一口气,说:“高考报名是不需要经过我们同意的,谁也拦不住,只是又少了一位有培养前途的干部呀。”
我想起“沽名钓誉”这句成语,为早日当上副科级的官,就放弃上大学的愿望?对我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老迪知道俩人之间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不再啰嗦,悻悻然离去。
我是从来不喜欢“钓”的。
备好鱼饵、钓竿、小桶、折叠凳,然后坐在小河边,紧张兮兮地等着鱼儿上钩,这不是要把我憋死了吗?
从小,老师摇晃着脑袋读那篇《小猫钓鱼》的课文时,就教训我们:小猫三心二意,所以总也钓不到一条鱼。
所以,钓鱼,是专门训练因为聪明所以三心二意的小猫的。
我生下来就10磅重,在五兄弟中是个傻拉八即的胖小子,既不聪明也就没有三心二意的本事,干什么就图个一心一意的痛快。
稍大一些,当其他孩子喜欢去河边钓那些游来游去的鱼时,我就喜欢洘浜,一心一意地把小河浜某一段里的鱼全部抓完。
洘浜的做法是这样的:先把小河浜的一端用泥土拦死,然后把里面的水舀干,呵呵,一大群活蹦乱跳的鱼,你就往桶里装吧!
洘浜,不像钓鱼那样悠闲,但也没有鱼儿上钩那种会引起紧张的侥幸。洘浜是体力活,很累甚至很脏,但付出了总会有收获,心里很笃定。
那时候,我经常在星期天带院子里三四个男孩,带上两把小锹,用棍子抬着一只铅桶,去郊区洘浜。
从家里向北,走一个多小时的路,路过海军司令部,路过靶子场,是一片农田,田间河浜纵横,随便拣一条,都可以痛快地玩上半天。
几乎每次都满载而归,什么靶子鱼、窜条鱼、小即鱼,还有许多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鱼。
家里有一个我自己动手做的鱼缸。
我用大铁剪剪出铅皮条,弯成直角条,拼成四方框架,用一种可以代替钨刚的石头,艰难地划好玻璃,用白水泥把玻璃沾在铅皮条的框架上,一个鱼缸就做好了。
然后,在鱼缸里铺一层洗了又洗的黄沙,倒进已经养了两天的自来水,就可以把洘浜洘来的鱼放进去了。
再画一张风景图贴在鱼缸后面,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看呀看的,心里要多美就有多美!
靶子鱼,扁扁的身子,缓慢沉稳,有时会一动不动甚至倒退,有时会突然启动,迅速冲向食物,显得凶狠而干练;
窜条鱼,因为小,抱团游弋,成群结队,从不停留,显得欢快而慌张;
小即鱼,独往独来,一条漂亮的黑纹贯穿全身,似乎永远是一种速度,显得善良而憨厚。
……
鱼缸构成了我们遐想的世界,成了我们向往的乐土。
记得有一年鱼儿抓得太多,鱼缸里再也放不下,见家中有一只一尺见方的民初瓷花盆,就用水泥把盆底的洞补上,也用来当了鱼缸。
这只特殊的鱼缸在我前两年回沪探亲时,发现底洞水泥重新被父亲凿穿,又被当作了花盆。
至于我做的那只鱼缸,也随着我的离去而不知被处理到哪里去了。
但是,洘浜给我儿时带来的痛快,永远地印在了脑海里。
喜欢钓鱼的人,一般来说适合从政当官,他要根据不同的鱼儿懂得配制它们喜欢的诱饵,他要善于利用天时地利的条件极有耐心地静静等待时机,他要巧妙地采用悠送、拖拉、逗引法与上钩的鱼儿周旋较劲……
喜欢洘浜的人,一般来说适合研究专业,他要敢于冒险站在河浜的中间去,他要专心致志地盯住固有地盘穷尽所有,他要舍得花力气堆泥舀水做很多一下子看不到功绩的事……
我,大概只能做第二种人。
老迪跟我说的,无论是人生定位还是做人方法,都不适合我。
189、布谷鸟叫 '本章字数:1521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14 14:13:46。0'
尽管我喜欢洘浜,但下乡八年却找不到洘浜的地方。
因为黑龙江边没有平静的河浜,只有黑龙江的支流,这些被称作“沟”的支流里,流淌的水永远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地奔腾,没有人能拦得住它们。
杜义田听说我从来不喜欢钓鱼,认为我过于偏执,这天特意拿来两根鱼杆,非要我去尝试一下。
他喜欢他的家乡,因此喜欢家乡的所有一切,包括在黑龙江边钓鱼。
他说以前读书时一到学期末的考试,就坐在江滩上边钓鱼边背书,效果很好。
那就试试吧,我和杜义田一起拿着鱼杆去体验“边钓鱼边背书”的感觉,同时把需要死记硬背的历史和地理答案题带在了身边。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轻轻的江风传来阵阵布谷鸟的叫声。我微闭眼睛一心背题,手掂鱼杆凭感觉钓鱼,倒也互不干扰。
好久,鱼杆一动,我一拉,钓起了一条小鱼。江边水浅,钓不到大鱼,但这小鱼回去煮一锅也够香的了。
就这样,背题,钓鱼,“一心二意”,十分舒服,竟然相得益彰,使背题这事变得轻松起来。
我和晓晗的通讯在时间上有点乱套,信与信之间的信息是错位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交流。下面的两封信,就是俩人各自收到对方在同一天写的信后,又分别写的回复:
“你好!
5月28日的信收到了,前两天我等信等得心烦,就又写了一封信,收到你的信后,发觉竟然是和你这封信同一天写的。不知收到没有?
今年,这儿的布谷鸟叫得特别迟,好像它不太愿意过早地勾起我对你的思念。
这两天它终于叫了。那“好苦——好苦——”的声音,叫人听了有些伤感。
布谷鸟儿的叫苦声,根本无法排解我心中的烦恼。
好在近日弄来鱼杆,每天上江边钓半小时鱼,一来可以静心背书,二来也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初考在即,已经接受报名。统考时要用报名照,我拍了,要6月30日取。
1978年6月3日 爱辉”
相比之下,我因为复习紧张,写信比晓晗简单多了,而晓晗则详细写了她在上海搞病退的心理活动:
“你好!
5月28日的收到,越看越难过,我是多么希望能帮助你安心复习,把这次考试考好呀,可惜没能这样做。
当我每天在上海吃着热饭热菜时,我就暗暗地想起你,孤独一人在遥远的黑龙江不分昼夜地学习,吃了这顿忘了下顿。
还好宿舍里有云龙提醒你,要不然我看真会饿出病来。希望你注意身体,注意休息。
最近,上海对于病退的传说很多,我妈单位已开会传达,说回沪搞病退的知青都不用在上海复查了,只要当地政府把材料报到上海,上海就收。另外,父母退休后插队的子女可以顶替。
不过,我们还没有看到正式文件,要等正式文件下达后才能算数。听了这些消息后,我只能暂时高兴一下。
你把这个消息告诉知青点的人,现在搞病退比较松了,他们只要在黑龙江把病退材料寄出来,就可以回上海等消息了,不要在黑龙江等。这样,也可以在上海顺便看看病,调养一下。
对我目前这种病来说,我本人是放心的,肯定能回来,只不过没有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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