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袖盈华年》第78章


手札的最后一篇,笔迹零乱慌张,上面写的是:“谈笑惹祸,大难果至,苏谨一门从此不存于世,但求芜儿、远儿此生平安。”
萧君远陷入了沉思。当年苏谨、尉迟绍、左青云三将合璧、一往无敌的佳话整个沐国是人皆知。一场里通外国的祸事之后,苏、尉迟两家都是家破人亡,左家却是荣宠更盛于往昔,这种情形怎样看都有些不对。
再联系起当年草签定龙座的所谓“佳话”,一向睿智甚于常人的萧君远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左青云身上。如今他的调查已渐入关键,不想竟会在此重要关头遇见了左青云的女儿左婉茹。
假山旁,一只小松鼠倏地跳出,又消失在丛叶当中。萧君远蓦然回过神来,眼神渐渐清明,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位“左如故”的后人、左青云的女儿――左婉茹。
左婉茹根本不知道萧君远在这一瞬间中的百转心思。她红着脸低下头去,似是无法再承受萧君远一直怔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萧修撰……”
萧君远笑了,脸上完全没有别人听到左婉茹名号时的惴惴之色:“原来是左小姐。”他神色如常地邀她一起回御花园:“年轻人之间,多说两句话便熟悉了,同我一道回御花园去怎样?”
春风暖而温柔,有白粉的花瓣自树上飘扬而下,在空中辗转翻飞,落在发间袖上,有一枚竟打在了萧君远的唇边。萧君远有一瞬间的愕然,旋即唇角弯起,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想起了愉愉有日趁他小睡,在他头上插了两朵粉艳的桃花。她本是想害他在不觉中戴着桃花出门受别人耻笑一番,然而他根本还没有醒来,她已经兀自笑得透不过气来。
萧君远被她笑醒,顺着她躲闪的目光很快摸下了那两朵桃花。苏愉一边紧 张地看他,一边憋不住狂笑不止:“君远,君远,你同我说说,金殿簪花倒是怎样个簪法?”
萧君远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御花园那边响起阵轰笑,萧君远立即回神,清咳一声,转头去看左婉茹。
左婉茹急急收回视线,低下头去,小脸涨红不止。一路再无话,默默跟着萧君远回到了御花园。
不过是一小段同行之路,有人却走失了一颗心。
左婉茹悄悄打探了萧君远的底细。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只有过一位师父,也云游四海不知下落。那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他费尽心力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存在。
左婉茹甜蜜而羞涩地窃喜着,却完全不知怎样才能走近萧君远身边。终于有一天侍女小兰发现了她的小秘密,她嬉闹着帮左婉茹创造了一次又一次与萧君远“偶遇”的机会。他每每见她总是先微讶着挑下眉,再含笑同她打声招呼,然后便是礼貌地告辞。礼仪完美无缺,却并没有再多看过她一眼。
终有一天出事了。
左婉茹在前往“偶遇”的途中,遇到了一群歹徒。他们被她的美貌惊住,打昏了小兰,二话不说将她掳至偏僻处便欲施暴。
萧君远路过的时候,左婉茹已是鬓发散乱、衣衫狼藉地躺在一个男人身下。萧君远一言不发,一掌结束了那个男人的性命,其余的歹徒也没有一个逃出生天。
他脱下外袍将左婉茹裹住,紧紧抱着一直闭目直抖的她回到了他的家。他亲自出门帮她买了全套衣裙,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之后,才提出要送她回去。
左婉茹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顶,一言不发。
萧君远沉沉叹气,沉默无话。
傍晚时分左婉茹终于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男子,陷入绝望的她作了最后一搏。搏成功,是一生的幸福。失败,从此生无可恋。
她看着萧君远的眼睛:“看了我身子的人,现在只剩下你一个。我还是干净的,你若要我,我从此好好做你的妻。”
长久的沉默中,左婉茹的眼睛越来越暗。
萧君远长长叹气,正要说话,左婉茹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唇:“不,你先别说,我给你时间考虑。”她迈步往门边走去,在门口转回了身:“我父亲的寿辰之日,你可会来?”
“会。”
左青云寿辰之日,萧君远被小兰引到了后花园。微颤着手端着酒杯的女子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眼里满是拼死的绝望。
萧君远沉默了。这杯酒,喝下去,从此行事更为便利,可望早日追查出真相,洗清苏门冤屈。不喝,便是夺去眼前女子的最后一丝生机。
他当然知道左婉茹对他的 心意,他当然也明白偶遇不可能如此步页繁。他在心里沉沉叹气,混进左府的若不是他,必然还会有别人。那么,至少在一切难以收拾的那一天,他可以想办法为眼前的女子留下一条生路。
她怀着负疚端起了那杯酒。
他怀着负疚喝下了那杯酒。
他计算了一切得失,然而终于还是算错了一步。
在尚成昊当场赐婚的那一瞬,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与愉愉的路走到了尽头。
他拼尽全力作了最后一搏,然而终于未能搏过苏愉的决绝。
对面不视 。。。
苏俞跌坐在地上,抱着萧君远失声痛哭:“你说了你不睡的,你又骗我……又骗我……君远,你不要睡,我害怕,你别睡……我害怕死了……”
太阳渐而没入了远山之后,天地间由昏转黑。寒风从洞口刮过,偶尔也会拐着弯飘进洞中,让本已阴暗潮湿的山洞变得更加寒冷。
苏俞被凉风激得一颤,她抬手抹掉眼泪,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把昏迷中还在直冒冷汗的萧君远裹进她的怀中,不时搓搓他的手心:“君远,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她笑着吻上他的脸,用食指抚平他微皱的眉心:“你看,以往我白日睡觉时,总是霸着你在旁边陪我,这回换我来陪你好了。你实在想睡就睡呀,从小到大,你一定没有睡上过几日安稳觉。”
“不过你不可以睡太久哦,等下,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回去以后,我会给你熬一大锅烫烫的粥,用你最喜欢的薏仁来熬,你不是总买这个么?”苏俞皱着眉想了想:“不对,薏仁明明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君远,你喜欢什么……”苏俞想了半日也想不出来,她沮丧地低下头去,急得泪珠又大颗大颗涌了出来。
苏俞飞快地拭掉眼泪:“其实你实在不想醒来,也没有关系,反正我可以陪着你。你看,这里谁也没有,就只有我们俩个,”苏俞侧过头去,再吻了一下他的脸:“就我们俩个,可真好呀。”她细细看着那张苍白的俊颜,看了三年,竟从未曾厌烦过。
苏俞转头看向洞外,外面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忽然想起了迟歌的话:“这几枚信烟要贴身而带,藏在身上不同的地方。芜儿,如遇危险状况,你弹出一枚信烟,便会有人出来帮你。”
苏俞低下头去,微笑着一根一根去捏萧君远的手指:“都怪我不好,君远,我也应该早早问迟公子要一点儿信烟的,那样,你现在就可以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好好疗伤了。”
说着说着,苏俞也有点困了。她把头搁在萧君远肩上:“我也要睡一会儿,君远。”

“俞俞,醒一下,俞俞。”
苏俞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冷不防看见一张放大的苍白俊颜。她吓了一大跳,半晌方回过神来,看清眼前之人正是迟歌。她愣了一下,淡淡移开了视线。
崖洞里似乎站着不少人,她转过头去扫视一圈,终于笑了:“秦大哥。”
迟歌微笑着握住苏俞的手指:“俞俞,你松一下手,我们回家,可好?”
苏俞收紧双臂,将萧君远抱得更紧了,再唤:“秦大哥。”
秦然大步走近,在苏俞身边蹲□来:“俞俞,听公子的话,松一下手。”
苏俞摇头:“不,萧大 哥他有点冷,我得抱着他才好。”
秦然脱□上的外袍裹在萧君远身上,笑看着苏俞:“这样就不冷了。俞俞,我们早一点儿回去,就可以早一些找大夫替萧大哥疗伤。”
苏俞想了想,点头:“嗯。”
秦然转头,半跪在一旁的迟歌面色灰白得让人心惊。秦然暗自叹气,正要伸手接过萧君远,苏俞忽然手下一紧:“秦大哥,可不可以让萧大哥……”
秦然微笑:“什么?”
苏俞却是眼神一暗:“算了。秦大哥,等下麻烦你送萧大哥回将军府,然后再送我回家,我家住在清水巷,门上有浮雕兰草的那家就是。”
一直垂眸不语的迟歌猛地抬起头来,紧盯住苏俞的脸。苏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仰头等着秦然的回答。
秦然被苏俞的目光刺得心里一痛,并没有转头去征询迟歌的意见:“好,俞俞。”
苏俞呼了口气,笑着松开了手,人也软倒了下去,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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