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第74章


当穆衍风大冬天淋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再负手在枫和苑内旋了三十九圈后,正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那扇门,像直接开在穆衍风的心间,他立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才背过身去,望着站在门口于桓之,小心翼翼地问:“她怎样?”
“醒了,你……”于桓之话未说完,站在院中另一侧的小桃花欢呼一声,一溜烟便冲进房内。
萧满伊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时日静好,有穆衍风日日守在身边,握着她的手,与她说些琐碎的俗事。
时而梦境更深,她还能看见南小桃花,看见她的师父花月,看见那惊世骇俗的惊鸾舞姿,看见小时候,与穆衍风的初相遇。
梦境太纷乱,以至于她分不清哪一片更真切。
然而梦中场景,却是她一生至今最美好的时光,有师长,有挚友,有爱着的人。粉白色如那朵并蒂杏花。
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却是于桓之。
于小魔头至桌前倒了杯水给她,浅笑道:“霜儿与少主,都在屋外等着。你方醒,不易下床。”
萧伊人向来对这位魔头有所畏惧,是以她点点头,捧着水喝了几口,只问:“我为何睡着?杜年年呢?”
于桓之道:“你等等,我叫霜儿与少主进来。”
门外有熟悉的声音,仿佛这些日子,这个人一直陪伴着她。
穆衍风轻声问:“她怎样?”
萧满伊心中猛地一动,抬目朝门前望去,一溜烟跑进来的,却是身着缃色披风的南小桃花。
南霜在门前愣了愣,欣喜叫道:“烟花!”
萧满伊见了她,也是一喜,忘了于桓之先前的叮嘱,挣扎着便要下床,乐道:“桃花儿,你回来啦!那个叶儒没将你怎样吧?”
南小桃花急忙迎上前去,将她扶回床榻道:“你都睡了快三月了。我早就从青青楼逃出来了,还去凤阳城走了一遭。”
“三月?”萧满伊闻言不禁疑惑,片刻细细回想起来,又喃喃道,“是了,那日我被一个黑衣人打了一掌,之后便睡着了……三月……我睡了三月?!”
萧满伊大惊失色:“衍风呢?”
南霜一愣:“他就在……”
“啊……完了完了完了……”萧满伊往床上一倒,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死没死成,我却睡了三月,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
南小桃花在床榻前坐了,闪忽着眼瞅着她,将被子从她脸上拉开,好奇道:“什么功亏一篑?”
萧满伊一个怒极坐起身:“你不知道,当时衍风将杜年年托付给我。这是他第一次交给我办的事,我心想一定得为他做好了。所以黑衣人来打我时,我死得准备都做好了。我觉着吧,反正衍风要娶杜年年,我这一死,他怎么也能一辈子记住我吧。你说要我没死成,早些醒,将衍风抢过来也好啊。谁知我睡了三个月这么久,衍风定然娶了杜年年,这还叫我怎么活哎?”
南霜听她噼里啪啦活蹦乱跳地自行编造完故事,吞了口唾沫,解释道:“其实大哥他……”
“满伊。”门口,忽然有人轻唤一声。
第66章 。。。
*
春日淡泊的光线隐约入户。
萧满伊心中轻轻一动,抬眼望去。
穆衍风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有片月色被晕开。他站在屏风前有片刻迟疑,须臾,他又往前迈了两步,轻声问:“醒了?”
萧满伊觉着数月不见,穆衍风有些奇怪。
然而想起杜年年一事,她又不免有些尴尬,随即“嗯”了一声,起身盘腿坐在床上,装作无事般朝他身后左顾右盼。
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自得其乐的唯有南小桃花一人。
她怕萧满伊凉着,忙解下自己的缃色披风为她裹上,继而又嘿嘿乐着坐在床边,瞅瞅萧满伊,瞅瞅穆衍风,老半天不动作。
穆衍风想,近乡情怯,大抵就如这般。
心中千盼万盼,好容易盼到她醒来。然而当人好端端坐在面前,自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好半天,萧满伊才怯生生问了句:“杜姑娘呢?”
穆衍风的眉头微微一蹙,抬眼看着她。
他的目光有些许惊异,更多的是困惑。萧满伊以为是自己逾礼了,便偏过头不自在地说:“呐,好歹我救了她吧。”
“她走了……”穆衍风道,“杜年年回苏悦镖局了。”
“诶?”萧满伊回过头,脸上喜忧交加,“衍风你没娶她啊?”
穆衍风心中倏然有些混乱。好多话,毫无顾虑地对她念了数月,却如南柯一梦,水月镜花。
当此刻两人相对,他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你刚醒,我去让人为你弄些吃食。”穆衍风道。
语毕,他转身便出了屋。风扬起衣摆,显出几分落寞。
萧满伊此刻才觉着光阴已久,睡了三月醒来,连这道身影都恍如隔世。她挪了挪身子,手腕处丁玲响动,是那朵并蒂杏花手链。
她记得深冬雪夜,当自己一人躺在床榻之上时,心里不是没有害怕。她将杏花握在手心,嵌入掌纹的纹理间。
此时的杏花却洁白如初。
南霜觉着气氛有些微妙,而她心中亦有几分思量,是以她试探地问:“你昏迷了三月,有没有瞅见什么好玩儿的?”
萧满伊古怪地看着她:“我闭着眼,怎么瞅?”
南小桃花一本正经问道:“那你方才何以对穆大哥不热乎?我估摸着你是有点厌烦他。”
这便是南霜的恶劣本性。穆衍风在萧满伊“过世”后的种种伤心难过,以及之后对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南小桃花统统看在眼里,但她只字不提。
她以为,与其自己穿针引线,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不如让烟花与穆小少主自己摸索。
白白一出天然戏码,不能浪费了不是?
南小桃花有一份做看客的闲情,且还是可以在必要时刻,为剧情推波助澜的看客。
南霜向来自诩为祸水,殊不知她今日修成正果,得道飞升。从此堪比于小魔头。
萧满伊垂着头,凝视着腕部的手链,半晌才叹口气道:“我觉着衍风是不待见我了。”
“为何?”小桃花一惊。
萧满伊道:“衍风没娶杜年年,定然因为对我心存愧疚。他二人,因着心存愧意,所以放弃了大好姻缘。如今我醒了,他们便能在一起了。”说着,萧满伊又再叹一声,“这样也好。方才衍风对我那般客气,我的心都凉了半截。”
南霜怔怔地瞧着萧满伊,忽然有些困惑。
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汲汲营营的追寻,连坚持,都是因为麻木。其间诸多苦楚,即便没有消磨人的心志,也将她的希望磨灭。
于是她遇到穆衍风的事,已经潜移默化地做着最坏的打算。
门外却是春光正盛。鸟鸣枝头,花开草间。
于桓之见穆衍风垂着头,并不见欢喜模样,亦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穆衍风招呼了个近旁的丫鬟,先要了些吃食,后又立在原地呆了半晌,继而叫住那丫鬟,一齐往膳房去了。
南小桃花在衣箱里,替萧满伊寻了件衣裳。浅白深衣,橙色裙衫上绣着大朵牡丹,袖口是金丝镶边。
萧满伊向来喜欢素净颜色,瞧着那色泽,不由蹙起眉头。
小桃花却嘿嘿笑道:“这衣裳喜庆,你睡了三月才醒,穿喜庆些好。”
待换完衣裳,丫鬟亦打了水来为她梳妆。
萧满伊理着鬓发,心中却不免生疑。
她曾经来过穆衍风的房间,空旷且简约。何以多日不见,竟多出这许多女子饰物。
她身上这衣裳是崭新的,妆奁里琳琅满目的发钗首饰,胭脂红粉,一应俱全。
南小桃花抓起萧满伊的发在头上左挽挽,右挽挽,好半晌问道:“你曾经为我梳了发髻,我瞅着甚好看,怎么梳来着?”
南霜说的是垂鬟髻。萧满伊因长年跳舞的缘故,向来将青丝盘于头顶,余下的编成辫子,甚少梳这般稀松的发髻。
她想了想,便对镜将发再头顶挽了一转,用发钗固定了,再插一只碎花流苏,简约且清丽。
南小桃花见了她这般模样,大喜道:“烟花你可真好看啊。”
萧伊人揽镜自照,却只叹口气凄凉道:“我觉着我有点认命了。”
正此时,门前忽然有人轻声叩门。
萧满伊仍然沉浸在方才凄凉的情绪中,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去开门,嘴里还对南霜说着:“你先别动作,我躺了半月,活动活动。”
门开,萧满伊抬起头。
万斛春光泼洒在她眉眼如画的容颜,碎花流苏隐隐颤动。穆衍风一愣,竟不由退了两步,只见她一身暖色着装,发式素净却不乏点缀,像是忽然绽放的粉色月季,妖娆有几分,清丽亦有几分。
南小桃花自屏风后探出头,意味深长笑了声:“大哥。”
穆衍风干咳两声,瞧着萧满伊道:“早膳备好了,你……吃些?”
萧满伊见他这般客气,心中更是凄凉,埋头讷讷说了句:“有劳。”
穆衍风心中亦是憋闷,他垂眸微微一愣,侧身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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