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逆风去》第53章


她说:“从开始到现在,你一个人有条不紊地把事情一桩一桩都办好了,事前不征询我的意见,事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我。那是因为你已经认定这是一盘好生意,任何人都不能破坏,也不能反对你的做法。你唯一烦恼的是,如何来应付我的态度,在没有想到万全的办法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是不是这样?”
江湖说得都对,所以徐斯没有讲话。
江湖又说:“你们徐家的人都一样,都这么喜欢安排别人的生活,希望别人照着你们的想法做事做人,希望你们自己的路没有人能阻挡,谁要挡了你们的路,你们是不论三七二十一都要劈死在路边。”
徐斯把手插进了裤袋里,他承认自己也听不下去了,他素来不喜欢他人讲话时夹枪带棒扩大伤害范围,于是说:“江湖,这是你和我之间要处理的问题,我们应该客观地就事论事。”
他还是把自己摆在绝对掌控的位置上,何等霸道?江湖一下就想到下午看到的相片,想到相片就想到洪蝶那位徐家的美人儿,她的温言软语,恰似步步设陷,把自己一步步引入温柔迷障中,他们徐家的人都擅长这一套。她又想到徐斯的母亲在那天讲的话,那些关于劝她出国进修的建议。
原来他们姓徐的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要她按照他们的意志来行事,把她掌握在股掌之间。
自小到大,不管是在父亲这边,还是在高屹那边,江湖何曾受到过这样处心积虑的瞒骗?她心底的愤怒再度涌上心头,用力一推徐斯,“我为什么要就事论事?难道我还得感谢你为我设想周到?我不知道是感谢你一声不吭卖了我家的产业,还是感谢你妈让我留洋的那些好建议!”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尤其是说到“我家的产业”。是心疼或许还有些许心虚,徐斯叹了气,说:“我没有跟你说,因为我认为你应该好好休息,而且不应该放弃更好的生意机会。把腾跃给麦富宝,你可以进行其他投资,或者参与徐风旗下任何你有兴趣的事业。”
江湖厉声打断他,“徐斯,别把我等同你那些承你恩惠受徐家福荫的女朋友们!”
徐斯不禁气结,自己为了顾及她的情绪烦恼了好多日,此时又是好说歹说,此女分明不肯领情,也没有明说她到底想怎样。但他的心内是有决断的,如果江湖要求拒绝麦富宝,那是绝对违背了自己一贯的行商原则。他重重哼了两声,“简直没法和你说通。”
“对!你还想说不识抬举对不对?”江湖叫。
人的神经一旦被撩动,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势必要刺伤对方才可罢休。
徐斯用手松了松领结,烦躁得两手叉了腰,“他妈的!”
江湖冷笑三声,“徐斯,好你个徐斯!我算认识你了。我是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的蠢蛋!”
徐斯自小到大,又何曾同女性这样争吵过,江湖软硬不吃,言辞犀利,早已让他头脑发热,只恨她怎么就铆在一个问题上怎么都说不通。他在自己尚能克制的前提下,说:“我们今天可不可以不说这个话题?你需要冷静。”
他话音刚落,江湖腾地转头就跑,还把他办公室的门狠狠关上。巨大的撞击声,让徐斯又一阵头疼。
Chapter 12 我就是你的神
她问:你信不信有神?
他说:我就是神。
为了你,不疯魔,不成活!
深陷爱情的男女,
总是疯狂得那么可爱。
江湖踉踉跄跄进了电梯下了楼,站在大厦门口大口喘着气。
夜色已深,车流稀少,偶有路人路过,一瞥大厦门口站着个双颊红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有些散乱的女孩不住喘气,都会感到奇怪。
但也只是一瞥而已,路人仍旧顾着走自己的路。在都市夜路里,每个人也只能顾得了自己。
江湖上了车,胡乱地择了个方向往前开,头脑依旧胀痛,分不清是同徐斯争吵过后的疼痛,还是酒后犯的痛。
黑夜里,阴云一层层压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打在玻璃上世界变得模糊而冰凉。
她的头脑也跟着变得冰凉,心头也变得冰凉。她以为她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昂首阔步走下去,没有想到在父亲离去之后,命运的主动权就已经不在她的手上。
想到了父亲,她的心几乎立刻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清晰明白地知道这样的疼痛是来源于——恐惧。她的这片天这片地似乎又被劈裂了,自今日下午到晚上。
江湖的泪水终于混着雨水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她原来是这么害怕,害怕着被一轮一轮的命运驱使着,必定会伤心,必定会屈服,更害怕——没有资格去伤心自己的屈服。
她还有着一层伤心,伤心着以为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伙伴,把往事撇开,可是这个伙伴——却如父亲一样,让她心惊胆战。
江湖悚然一惊,一踩油门,把车开回了家,几乎疯了一样上了楼,冲进父亲的房间,把所有的抽屉和柜子都翻了一遍。
父亲的抽屉和柜子里有不少文件,最重要的都被有关部门的调查组拿走了,剩下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一些老资料老照片都是江湖看惯的。
江湖颓丧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她怎么还以为父亲会剩下什么东西?自从高妈妈的事情发生后,父亲应该已经警觉,不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
江湖倒卧在冰凉冰凉的地板上,仰首看着天花板。
周围一片漆黑。
她好像回到了天城山那晚,黑黢黢的夜,冷淡的月光,鬼影一样的山影,睡在身边的无情男人。
一夜又回到当初。江湖觉得冷,肩膀微颤,她抱搂住双肩。
她回想起那夜自己必死的决心,那时候死了,也不过是一只糊涂鬼,糊涂地来到这个世上,再糊涂地离开。
江湖怵然一醒。是不可以再糊涂了。
她头脑昏沉一阵清醒一阵,原本是熟悉的家,竟也陌生起来。她看着这处,是熟悉的,可是又陌生,不知道父亲藏了哪些秘密;她看着那处,是熟悉的,可一定睛,又陌生了。
黑暗里擒住她的不仅是伤心,还有恐惧。而她整个人趴在地板上终于感到了冷,行尸走肉一样回到自己房里,盖了被子又翻来覆去没有办法睡好,直到有人来敲门。她翻个身,不想理。
敲门声响一阵停一阵又响一阵,手机和电话也轮番响了起来,好像阵阵催她警醒的警铃。江湖只好爬起来,从猫眼里望了望。
徐斯板着面孔站在外头,冷着面孔,也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领口开了两粒扣子,领子都没拉好,皱巴巴地耷拉下来。
江湖望了望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她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再看到徐斯,竟能平心静气地问自己,是打开门再和他谈吗?可是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她望望父亲的房间,房门大开,里头遍地都是她翻出来的父亲的衣服、资料、信件、相片等等,乱糟糟的,如她此时的心。她不记得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有什么结论,也知道现在面对徐斯也无法给出结论。
手机又响了起来,江湖还是接了。
徐斯在外头说:“我们再谈谈。”
江湖说:“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她把手机挂了,靠在门框上缓了好一会儿神,再往猫眼里瞅了瞅,门外已经没有了人影。
江湖扭头,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海棠花在阳光下翩翩飞舞。她擤了擤鼻子,逼着自己再度走进父亲的房间里,再乱,再惊惶,再恐惧丛生,也要把所有的头绪理一遍。
江湖把全部的资料又顺了一遍。找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几封信件,仔细核对信件上的往来地址。
至少有一点,江湖知道自己进步了,就是不会再武断地伤害自己。
在一切疑点未能解除之前,她需要弄个明白。
江湖给岳杉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请几天假。岳杉有些奇怪,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江湖说:“没什么,日本回来以后没怎么休息。”
岳杉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
她有些担忧,江湖听了出来,她把话题岔开了,问:“岳阿姨,你什么时候开始为我爸爸工作的?”
说起这么个关于当年的温情话题,岳杉的心思果然被转移走,她把当年的事情记得很牢,讲:“你爸爸从温州进货开小专柜的时候,那时刚把腾跃还给你外公家。他从温州进了一批衣服,想做一个新牌子,就是后来的自由马。街道里分配我去了他的小加工厂做女工,我学过会计,又给他兼出纳。”
江湖问:“为什么要叫自由马呢?”
岳杉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红旗集团所有的牌子都是你爸爸想出来的,自由马、小红马什么的。也许是取千里马跑得快的意思吧!”
千里马的意思?江湖哂笑,也许。
她还瞒着岳杉的是,她托人托关系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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