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逆风去》第68章


江湖有气无力地说:“那——都是因为我爸爸。”
“有一点,高屹像你的爸爸。当他认为自己身负大仇,完全清醒的时候,可以毅然决然地抛弃爱情。这样的绝情,可是又有绝对的情痴。大仇得报后,他找到海澜想要弥补亏欠的爱情。”
江湖渐渐有了因血缘而生的直觉,说:“高屹他知道一切真相以后,早就做好了自首的准备的,如果海老师没有生病,也许他会安顿好海老师就去自首。海老师生病了,治不好了,他就照顾着海老师,陪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洪蝶的笑容隐没了,作为一个母亲的忧伤浮上她的面容。她摇摇头,“江旗胜他这么冷血,怎么竟生得出你们这样的儿女?”
江湖说,“洪姨,可你还是把江旗胜的女儿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洪蝶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她说:“当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不可避免地和你的爸爸走上同一条路。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踩着多少人?环宇和利都一案,还有我为了取信你爸爸跟他合作的那些私募勾当,让无数人血本无归。沈贵的楼盘项目,我明知道有许多猫腻,还是撺掇了你爸爸和他成了此事。那楼一倒,砸死了正在施工的民工,还有许多人一辈子的身家搭在里面。我早就欲洁不能洁了。”她长长地叹出这口气来,“江湖,不是我想救你,曾几何时,我恨你和你妈妈恨得咬牙切齿。可是那晚你在徐斯的房间里,苍白的面孔对着月光,我好像看到了当年在监牢里无助的我。一夜之间,什么都失去了。我把你救回来,也没有安什么好心,我还想看你的热闹和你的好戏。你能够重新站起来,确实靠的是你自己。你——毕竟血管里流的还是江旗胜的血。我并不意外你能逆境逢生。”
江湖按紧了自己的虎口,狠狠按着,想着,想着,最后把心一横,说:“洪姨,我一直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把股权自由的腾跃做起来以后还给外公。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因为腾跃不是他的,没有他的血液。只有红旗集团,只有自由马才是承载了他的血液和他的情怀。我爸爸,他有很多很多的不对,他害了很多很多的人。可是,他爱你。我一直不知道红旗集团的含义,自由马的含义,我的名字的含义,我小名的含义。现在,我全都明白了。他把你的姓你的名你的生肖全部镌刻在了他的生命中。”
洪蝶的脸上不出江湖意外地浮现出一种痛苦,使得她的神态格外的凄迷。她说:“所以,你爸爸并没有全然输尽。我讨回所有的公义,但没有办法否认的是我怨他最深最深的,是他对我一片情意的辜负。每每在背人之处,我都没有办法摆脱。他早已花光了我的每一寸爱和每一滴血。我远远看着他,他的富贵他的荣耀,让我愤怒,让我仇恨。可是,我也彻彻底底地忘不了他。我的思想和我的行为,根本没有办法从这个枷锁里解脱出来。”
说完了这些话,洪蝶凄然地苦笑起来,她说:“同样爱着你爸爸的裴志坚和岳杉要比我幸福太多了。重遇你爸爸以后,他对我说,纵然他自负可以赢尽天下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的眼里,可是,我一直在他的心中在他的梦中,让他每日每夜都不能安眠。”
江湖的脸上,也不住地扭曲而悲伤。
洪蝶潇洒地站了起来,这么居高临下地对江湖说:“没有关系,我这辈子已经背负了太多的枷锁,再加一道将自己毕生钟爱的男人置之死地的罪行也没有关系。这盘棋局从开盘开始,就不可能是活局。江湖,你这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这是我的命门,你替你的爸爸有再多的愧疚,可还是怨我对他下了狠手的。”
她示意女警要离开了,可是临走出门时,又回过身来,对江湖说:“我和你爸爸已经盖棺定论。接下来的路,是好是坏,是你们小辈去走的。江湖,祝你好运。”
讲完以后,她昂起头来,姿态仍是那样的优雅。她仍保持着苗条的身段,白皙的肌肤,根本不似她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有的,甚至,她的发也如缎一般光滑,一身的风华仍是摄人。
江湖坐在原处,一动也不能动。
Chapter 15 逆风之处有朝阳
诚恳相交往,
怀着爱和恕。
相唱和,人生曲,
令彼此心弦荡震,
共沐朝阳……
江湖在清晨醒来时,才发现外头下了雨。秋雨飒飒,打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很扰人。
窗台放着一盆竹节海棠,开得正盛,红红小小的花朵,好像蝴蝶在飞舞,衬着窗外的秋色,又是热闹的。
江湖在花前立了会儿,外头的世界已经是湿漉漉的,她胡思乱想着,可惜海棠无香,可惜这个城市总有这么多的雨,秋风秋雨使人愁。
手机响了起来,是工地现场的工程部经理打来的。北区大楼的分店装修已将近完毕,开业在即,物业方的煤气管道竟然尚未通好。
江湖利索地洗漱好,前往解决这桩麻烦事情。
火红的保时捷Cayman老马识途一般在马路上奔驰。
雨却越下越大了,仿佛从天空狂泻而下。江湖不得不又摇上了窗,把车速减慢,小心翼翼地行驶。
人生就是如此,只要还存口气,就需妥协于现实,亦步亦趋于现实,努力而惯性地过下去。
她把车在百货大楼的地下车库停好,轰隆隆的不知是什么机器开动的声音炸得耳鼓膜发颤,双子楼另一边的办公楼还围着脚手架拉着绿色纱网,灰尘满天的样子。
江湖走进地下停车库的电梯,有两个戴着安全头盔的工人也过来搭电梯,一边还骂着娘。
一个讲:“原来造楼的沈老板都判了十年,这烂尾工程还搞不定,整天出问题,累死人了。”
另一个讲:“听说大老板请了建筑专家过来又看出钢结构出了问题,要加固地基。过了个大夏天的黄梅天,又碰上这个秋天雨下得多,这两天下面开工,上面有几道墙都裂了。”
江湖听着有些担忧,到了地下一层自家的工地上,看到亚克力制的招牌已经通上了电,亮起来很是瞩目,又觉着挺有满足感。
她跟着工程部的经理一起找了物业方周旋好半天,终于逼着对方答应再跑一跑煤气管道的事情。从物业办公室出来时,她看到了二楼的腾跃专卖店已经开了。
想忍住想忍住,终究还是忍不住。江湖告别工程部经理,上了自动扶梯。
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又是一段挺长的岁月,江湖一直在恍惚着,从这一年开始,她不像上一年那么蚀骨蚀心地想念一个人了。
也许这就是时间的魔力,他们纵有很多的不舍、难受、思念、爱恋,也会在时间的沙漏的磨蚀下,最后化成一缕清风。
她再看到他的消息,只有通过报刊和电视了。
他一向很会利用媒体为他所用,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他的事业服务。他做到了。
江湖不知不觉会收集一些报纸杂志,也不是存心收集的。只是偶尔看到关于徐风集团的只字片语,她就会把杂志或报纸一卷,放到茶几下头。
从这些视频和照片上看到的徐斯,不是在机场里就是在会议上。
他在这半年里到处跑,从南到北的,还去国外谈合作。不是不忙碌的。好在整个人又恢复了最初的神气,头发、脸庞无一例外地整洁,穿着总是时髦的,不会让徐风集团失礼人前。
所以,当江湖看到腾跃专卖店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她迟疑了,她想,这个人怎么比印象里又高了?难道是因为瘦了?他怎么还爱穿白色的衣服,可又把挑人挑得很的白色西服穿得空空荡荡。
也许是她离着他老远看不真切。
自动扶梯到了顶点。隔壁一条自动扶梯可以下楼,江湖转了个身。
她撑在栏杆上的手,被按住了。
江湖瞪大眼睛看着按住自己的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她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一下这么近的距离,令她的眼睛花了一花,眼前是模糊不清的,可是,温暖的气息是清晰的。
“江湖。”这一道声音也是熟悉的。
江湖想要往后退一步,这样能看清楚一切,好让自己晓得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曾梦到过这个人。
她被他拉着走上了扶梯。他们缓缓随着电梯下降。到了地面上,江湖的一颗心也落下来了。
江湖问:“你怎么在这里?”
徐斯答:“这家店明天开业,会办一个活动。”
江湖说:“我知道。”
他们身后有人催他们闪开,原来两个人站在扶梯口就这样说了起来。
徐斯提脚先走了一步,江湖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徐斯还是用那样轻佻的口吻说:“我当了好几个月的空中飞人,快要赛过乔丹了。”
江湖微笑,“我知道。”
“这阵子够忙的,我们上了个新的健康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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