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第75章


徐雯蹙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他愿不愿有什么关系?皇上,你太宠着云起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儿怎能由得他自个说了算?”
朱棣 时语塞,徐雯打量朱棣片刻,朱棣嘴角微微抽搐,道:“那个……单子我看看?”
徐雯按着名单,忽觉胸口发闷,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斥道:“皇上也想纳个妃?”
朱棣叫苦不迭,忙帮徐雯抚背,答道:“看来朕还是把龙嘴闭上的好。”
席间静了下来,只听碗勺轻碰,夫妻二人俱是心情不太好,徐雯叹了口气,道:“应天这鬼天气,闷得人难受。” 
朱棣知道徐雯这是变相地给台阶下,笑着顺杆爬:“要不……你先回北平去?”
徐雯不答,朱棣三两口把粥喝完,重重出了口长气,道:“京师的事没忙完,还得过段时日才能考虑迁都之事,不是朕要拖……”
徐雯蹙眉道:“为将之人,最忌专断独行,况且你只一人,忙得殚精竭力,这怎么成?仔细累病了。” 
“将事儿放给大臣们做多好,现皇上都一力揽着……”
“皇后!”朱棣怒了。
徐雯不作声了。
“走了走看,午饭自个吃,不了,待会让云起陪你吃。”朱棣又吁了口气,接过茶水漱口,便匆匆起身。
“皇上起驾——”
朱棣自入主南京,便忙得没日没夜,从未做过皇帝的他坐到金案前,才发现这皇帝,原来也不是个轻松的职业。
朱元璋在世之时一日批阅奏折三四百封,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朱棣还未登基祭天,甫一接手,又遇战乱方停,无数军报,民生之事雪片似地扑上来,几乎就要把他埋掉。
铁铉还在山东,济南军未荡平,随时可能反扑。
小舅子还把朱允炆放走了,放走也就算了,但万一朱允炆与铁铉汇合,再打过来,该多麻烦?!
北元得知大明燕王篡位,蠢蠢欲动了。
江南上表朝廷,请赐谷种。
大明水军毁去近半,需拨款重建。
宫廷被火烧了八成,拆的拆,修的修,要妥善处理。
前朝乱臣仍有余党,城内散播谣言,要斩草除根。
能用的大臣们在闹脾气躲着不见,不能用的大臣们闹哄哄。
外加竹马成双的小舅子,干儿子在搞断袖,干柴烈火,皇后还硬要给他俩配媳妇……
朱棣大叫道:“我他妈的——”
朱棣欲哭无泪,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金案一脚踹翻,大吼道:“老子不干了!”
云起站在一旁,善意地劝解道:“皇上,你身为天下表率,不能开口闭口他妈的……”
朱棣道:“国舅爷,朕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锦衣卫不是禁止插嘴的么?”
云起打趣道:“侍候允炆的时候,臣也经常插嘴。倒不怎么掉脑袋。这就是三朝老臣的好,仗着自己服侍的皇帝多,怎么着?”
朱棣疲劳无比,脑袋靠在龙椅上,连日高强度的工作,睡眠缺少令他心情烦躁,云起柔软的手指按在朱棣太阳穴上,轻轻按摩,令朱棣舒服了些许。
朱棣舔了舔嘴唇,只觉嗓子有点干,坐起身,云起手里的杯已凑到朱棣嘴边。
朱棣喝了口冷茶,精神了不少,咂吧舌头,正觉嘴里有点淡,云起手指已拈着参片,喂进朱棣口中。
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云起递来的朱笔,继续批阅奏折。
“我算是知道了。”朱棣忍不住好笑,只觉没了这狗腿侍卫确实不成。
云起道:“当年先帝更忙,御书房里折子多得要叠在地上。” 
朱棣唏嘘道:“我打进应天来干嘛……当这皇帝真是自讨苦……”
“皇上。”云起沉声道。
朱棣点了点头,又问:“允炆从前也这么着?每天这么多奏折?” 
云起答道:“不,有太傅,方孝孺与齐泰帮着批折子。”
“下了早朝,黄子澄便来御书房里把奏折领回去,大学士们凑一处批了,午后再拿回来,由臣或荣庆帮着盖玉玺。” 
云起笑道:“允炆连拿玉玺都嫌手酸。”
朱棣沉吟片刻,而后道:“还是得分下去做。” 
云起淡淡道:“文官们虽然嚣张,但在处理民生,政事方面,还是颇有本事的,像方孝孺,他就善于从奏表上的行文,来判断一个人的作风,带起来的人,通常都不会出什么乱子。”
朱棣忽道:“朕原以为你是最想杀他的人。” 
云起答道:“国家没了这些人不行。况且把他的俸禄扣光,让他给皇上打一辈子白工,臣以为,比杀了他更惨。” 
朱棣大笑起来。
书房内静了,云起知道朱棣在思考,遂不作打断,朱棣又道:“你姐也常催我,让我把事分下去,看来我得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着批折子。” 
“……为这事,还吵了好几次架。”朱棣道:“你觉得谁信得过?” 
云起答道:“五月份便是科举。” 
朱棣明白了:“对,让方孝孺带几个新人,教看折子……国舅爷,咱俩换换罢!当皇帝不容易呐!回家还得挨骂……”
云起忍俊不禁,朱棣又道:“你去与皇后说说话,吃了午饭再来,换个人侍候。”
云起躬身道:“既是如此,臣先告退。”
云起走出御书房,转身关门时,却发现朱棣仍在看他,二人视线对上,云起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摇头离去。
“笑什么!你放肆……”朱棣那声音被关在御书房内。
云起走了几步,正走进御花园,忽一名太监脸色苍白,风风火火冲来,一 路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云起被吓了一跳,喝道:“站住!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那太监几乎是直奔着云起而来,扑倒在地上,满脸是泪,大叫道:“皇后娘娘不成了——!”
云起登时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扶着墙,问道:“何事?!不要慌张!说清楚……”
那太监连哭带喊,远处又有一人奔来,半路摔了一跤。
云起认出摔跤那人正是三保,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保离着近十步便失声大叫道:“舅爷——!”
刹那间御花园东面乱成一团,三保连滚带爬扑到云起身前,仰头大哭道:“皇后娘娘不成了——!” 
云起刹那间眼前漆黑一片,靠在宫墙上,艰难道:“什么事……别慌别慌,三保?”
三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
“皇后吃过早饭胸闷……传御医来看诊,用错了药……一剂服下去就不成了……现正躺床上喘……”
云起茫然道:“你……三保,你带我去……”
云起到的时候,徐雯已经死了。
所有人俱是措手不及,无人料得到她竟会在此时死去,云起只觉双眼时而失明,时而恢复视力,周围的景物一闪一闪。
他跪在徐雯的床前,发着抖,去握她早已僵硬的手。
“姐……姐……你怎么了。”云起喃喃道:“姐,醒醒啊!” 
徐雯的身下漫了一滩紫黑色血液。面容现出安静的苍白,甚至连遗言还来不及留,便已撒手西去。
“那御医是黄子澄引荐的人,现都招了。”拓跋锋沉重的声音缓缓道:“皇上可以亲自去问……皇上!陛下!” 
“来人!”拓跋锋焦急地喊道:“皇上不好了!” 
云起呆呆地跪在床前,不知跪了多久,拓跋锋将他抱了起来,之后云起彻底晕了过去。
入殓。
“云起!”
云起大哭,喊道:“不——!姐啊!” 
“快拉住国舅爷!”朱棣大吼道。
云起扑向徐雯的棺木,声嘶力竭地大哭。
“云起!人已经死了——!”朱棣狠狠抓着云起的衣领,将他扯回身前,不由分说地抱住,在他耳旁大喊道:“人死不能复生!云起!” 
云起神智恍惚地跪了下去,抱着朱棣的一脚,放声大哭道:“姐没了!怎么就扔下我了——!姐啊——!”
守灵。
孙韬道:“云哥儿醒了么?” 
涂明答道:“嘘……让他再睡会儿,老跋守着。” 
孙韬低声道:“老跋不用睡觉的么?白天陪云哥儿,晚上守灵……这么连着七天,铁打的也吃不消……”
云起推开门,孙韬忙上前拾了孝带为云起系在额上。
“起来了?”拓跋锋回了大院。
云起疲惫道:“你睡会儿,我去……”
拓跋锋两眼布满疲惫的红丝,走上前去,孙韬自觉地让开,拓跋锋为云起系了孝服腰带,搂着他的肩膀,二人并肩走向灵堂。
灵堂中空空荡荡,云起疲惫地倚在拓跋锋肩头,二人安静地看着那口漆黑的棺材。
拓跋锋困得不行了,脑袋磕了下去,云起哽咽着将他抱在怀里。
“别哭……师哥陪着你。”拓跋锋喃喃道,趁着势儿,侧枕在云起脚上,睡着了。
头六,登堂。
“三躬告慰外戚——”礼官唱道。
朱棣带着披麻戴孝的高炽,高煦与拓跋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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