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趁机递上三司核定的秋后问斩名册,指明郑卿之处,由武宗即刻阅圈。在一旁汇报龙舟事宜的潘永见了,心中大骇,记起郑卿正是安国良所托之案犯,急忙避出,吩咐小太监去兵部传递消息。
安国良知情后,不敢耽搁,立即驱马至杨一清附中,禁不住泪如泉涌,“郑卿已被圣上阅圈,恐不日即将行刑。”
侧立一旁的慧远听了,立时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雪娇、杨一清、安国良三人,犹如热锅蚂蚁、惶惶不宁,简单商议后,一同去找首辅扬廷和设法营救。谁知武宗正欲起程,误以为扬廷和又来劝驾,竟避而不见。
三人不敢隐瞒实情,由安国良疏通狱典,安排郑卿与慧远见最后一面。
刑部大狱位于城西墙内,墙垣高大厚重,临街是一排禁房,系看守住处。禁房中间有五米宽的豁口,建有双层辕们,门内一堵高大的壁照,隔绝了内外空间。壁照之后,是数条五尺宽的巷道,两侧是一字排开的牢房,每间都关押着数名囚犯,末端有一大间刑房,是狱卒用来折磨不听话的囚犯。
刑房之后,才是死牢,门窗十分狭小,鲜有阳光射入,郑卿虽有安国良关照,未遭施刑,但终日空气污浊、不见阳关,且冬季寒冷潮湿,历时一年多,早已是面容憔悴、身体虚弱不堪。
郑卿见大家表情异样、压抑痛苦,已心知自己刑期将至,顾不得众人在场,情真意切、轻唤慧远,将她拥入怀中。慧远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搂着郑卿,生离死别之情,可叹惊天地、泣鬼神,相沐一个时辰,因悲伤过度、泪尽气弱,慧远竟昏厥过去。
安国良、雪娇无不阚然落泪,众人悲情难忍、惜惜辞别郑卿。回至杨一清府中,慧远苏醒后茶饭不进、通宵不眠,熬至次日清晨,竟瞒着雪娇等人,偷偷寻至潘永俯邸。泣告潘永,“我乃镇国俯中逃脱的女子慧芫,只要能救郑公子性命,奴裨愿听潘大人安排,甘心侍奉圣驾。”
潘永细细看她,虽是含泪蹙眉、仍旧楚楚动人,果然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色,始知武宗对她为何念念不望,就说,“如姑娘愿意入宫,郑卿必定性命无忧。”
至辰时,武宗招他一同移驾通州,运河码头旁,高大的龙舟昂首静卧,船长十余丈、舷高逾八尺,上有三层阁楼,皆红木构造,檐窗门廓,无不雕梁画栋、静雅别致。舷板离水面三尺处,有一排浆洞,仓内浆手皆有太监充任。楼阁之内,早有缤纷宫女侍立,满目绫箩绸缎、软榻琴台。
武宗见阁中奢华无比、不逊豹房,龙心大悦,夸道,“潘爱卿办事有序,吾心甚慰。”
潘永乘兴扶圣驾登上三楼,趁着钱宁、江彬不在,躬身奏道,“已寻到从镇国俯走脱的女子慧芫,此时已在臣家中候着。”
武宗眼睛一亮,急问,“为何还不献来?正好陪寡人南下。”
潘永忙伏身跪地,“有个中实情需向皇上奏明。”
武宗喜形于色,催他,“快快说来。”
潘永遂不慌不忙解释,“前日我去刑部,恰巧遇见该女子入狱探视罪犯,臣见她艳丽惊人,就传至衙中详细询问,才知她正是圣上在镇国俯见过的美女慧芫,原来案犯郑卿与她同籍,并曾救其母女性命。听说郑卿犯了死罪,特地赶来京师探视,意欲托人搭救恩人,臣未及秉报,就大胆承诺她,如肯侍奉圣上南下,就可赦免郑卿。”
武宗立时满心欢喜,因急于得到慧芫,表示,“赦郑卿到也无妨,只是要寻个理由,才好阻刑部和江彬之口。”
潘永早已想好注意,奏道,“郑卿征战小王子、满速儿功大,兵部皆有记录,可降旨刑部着其将功抵罪,谁敢不服?”
武宗听了大悦,即刻就在龙舟颁旨,“查郑卿驱逐鞑靼、平息满速儿,曾屡获军功,赦其死罪,削职为民。”
潘永拿了圣旨急急登岸,快马加鞭去兵部寻安国良。
因武宗连日不曾上朝,安国良这几日一直托潘永引他入豹房见驾,欲以自己的官职力保郑卿性命,潘永却一味推托,今日见潘永突然拿了皇上赦免郑卿的圣旨,遂大惊大喜,无瑕细问,立即同去刑部死牢宣旨、释出郑卿。
辞别潘永,安国良接郑卿回扬俯歇息,杨一清和雪娇见了,都十分欢慰,高兴之余独独不见了慧芫。
安国良和雪娇心中隐隐不安,见郑卿急于找她,安国良借故离开杨俯,自去潘永俯中追问。
家中仆人告知,潘永已经随驾南征,巳末之时,以府中奢轿,载一美艳女子同往通州运河码头。
安国良听了,心中惊骇不已,莫非正是慧芫?潘永曾经出计,以慧芫取悦圣上,赦免郑卿。如今木已成舟,也不枉慧芫一往情深,此事只能暂时向义兄隐瞒。
郑卿只道慧芫或是走失或是有意回避自己,心中郁闷积胸,整日酗酒度日、萎靡不振,叹息命中注定二人无缘。如此月余,安国良见义兄日夜思念、不思茶饭,只好以实情告知。郑卿听罢,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
任凭安国良和雪娇如何劝慰,郑卿还是悲痛难忍,决意南下应天府,独自闯驾、追巡寻慧芫。安国良深知义兄执着,恐其唐突冲驾,便亲笔书信,派六百里加急传予潘永,托其务必关照郑卿,委婉处置、避免事端。
且说应天府都指挥使、平南将军王守仁,奉命征巢宁王,一月内聚集三省共五万明军,直抵宸濠巢穴,围攻南昌城。又从南京调来火跑,指挥攻城战车从三面破城,鏊战十余日,宸濠叛军顶不住明军攻势,趁夜弃城向西撤往樵舍山区。
王守仁占了南昌城,趁势驱兵收复了九江、安庆,彻底解除叛军对应天府的威胁。
宁王宸濠收拢南昌、九江、安庆败回的军马,依托吉安府城将全部主力聚集在樵舍一线,依山筑营,诱使明军主力与自己在山区决战。王守仁将大帐设南昌府中,命快马进京报捷,正召集众将领商议围歼宁王主力,突然接到朝廷抵报,武宗携江彬驱京师十二团营御驾亲征,沿运河南下,已将至应天府,见还有首辅扬廷和的亲笔书信一封,忙退入后堂细看。
原来扬廷和是弘治年的三甲进士,在福建和江西做地方官时期,与王守仁多有交往,两人皆忠心国事、肝胆相照,遂成挚友,扬廷和在信中说江彬故意唆使圣上御驾南征,意在邀宠弄权,武宗又好脸面、喜游乐,常被钱宁、江彬迷惑,嘱咐王守仁务必小心行事,如有冲突可由潘永在圣前斡旋。
王守仁看了十分惊诧,心想还须在武宗到达南京之前,早早结束战争,以免江彬插手兵马军事。遂连夜布置各路兵马,进军樵舍、吉安,将宁王主力团团围主,又亲自指挥兵将克服路途障碍,日以继夜、耗费十余日将火跑运抵阵前。
宸濠未料到明军会将火跑运入山中,再想突围已无机会,只能传令将士拼死抵抗。翌日一早,王守仁发起进攻,顷刻间跑声连天,叛军营垒立即土崩瓦解,明军千军万马趁势杀入宸濠营寨,叛军兵将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宁王宸濠逃跑不及竟被生擒。
正十四年夏,武宗携了秀秀,由钱宁、潘永陪同,登上龙舟南下,江彬率京师团营走陆路,浩浩荡荡向南直隶应天府进发,解缆前,慧芫也由潘永送上龙舟。
沿河官吏一路上迎来送往,江彬命十二团营缓步行进,日日伴着龙舟,自己趁着安排州府官员见驾之机,索贿纳财,不免乌烟瘴气。
圣驾一行刚刚进入应天府,王守仁捷报正好送达,武宗接报大喜,对潘永、江彬道,“此番平息宸濠功大,孤将犒赏参战将士、赐封王守仁。”
江彬却眼珠一转,奏道,“想不到宁王如此不堪一击,只是圣驾刚至,尚未施展威风,可令王守仁将宸濠一干人犯押来南京受俘,并谴十二团营入江西扫荡余蔻,事毕后再统一封赏。”
武宗心想,自己兴师动众来到江南,朝中大臣被就有异议,如今刚到南京战事已息,是要再搞出些动静,对内阁也有个交待,便从了江彬主意,命潘永即刻传旨。
潘永见江彬无端生事,心知武宗也想出出风头,不敢冒然柬阻,暗骂江彬阴险狡诈。
南昌明军帅帐中,王守仁接旨大惑不解,立即伏案上奏直言,力劝圣驾和十二团营早早回京,以免京师禁军趁机滋扰州县官俯和百姓商户,并禀报已亲将人犯押解杭州,欲由运河直押京畿受审。武宗接到奏折大怒,“王守仁竟敢抗旨不尊,小小都指挥使放言逼朕回京。”即命江彬前往锁拿问罪。
潘永忙奏道,“王守仁统领兵马平叛有功,现宸濠余孽尚未除尽,冒然降罪恐令其麾下将士寒心,臣愿亲往劝说,待江西全境平定之后再治其罪不迟。”
武宗方细想片刻,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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